怪物除,天下定,大饼站在城墙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风,看着周围其乐融融的百姓,心底却在丝丝作痛。
当年……
他是上京城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乞丐。
那天,他刚在酒楼外乞丐们的哄抢中抢到了一块大饼,他贴着城墙缩着身子,想细细品味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一阵婴儿的啼哭打断了他的动作,明明是地界最偏僻的外城边,连人影都没有,为何会有婴儿的啼哭?
他摇了摇头,许是自己饿了太久出现了幻觉。可婴儿的啼哭愈发清晰,善良他终究还是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城墙角,地上躺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他捡走了她。在这寒风肆虐的冬季,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却给了他最温暖的力量。
在成为乞丐之前,他也是个家境殷实的公子哥,只因父亲得罪了权贵,落得满门抄斩,母亲将他涂的满脸泥土,装成乞丐才逃过一劫。
就算成为乞丐,可身为读书人的骨气,依然不肯让他跪在街上乞讨。可看着在襁褓里饿得大哭的女婴,他仿佛看见了刚流落街头的自己,他第一次低下了自己的脊梁,只为换取能喂她吃的一碗米汤。
时间一年年过去,曾经在襁褓里睡得酣甜的小姑娘长大了,古灵精怪的她,虽是被乞丐养大,但身上却没有半点颓废猥琐的气息。
乞丐给她起名大饼,他的愿望很简单,只想让她一生都不会饿肚子。
京中最近流行打擂台,这是权贵们最爱看的节目,每一场的获胜者也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钱财。
为了减轻乞丐的负担,她偷偷开始打起了擂台。
从小就身为乞丐的她,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乞丐们的争夺地盘,早就练就了她一身打架本领。
擂台上的她出手毫无章法可言,但是招招下死手,也从来不害怕受伤,一次次倒下只会让她更兴奋的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其他人当然不会为了一场比赛拼上自己的性命,她多次取胜也是攒下了不少星币。乞丐得知大饼去打擂台赚钱后,又气又心疼,警告她不许以后冒着危险挣这个钱。
她用打擂台赚的星币,为她和乞丐在上京偏僻的地方买下了一间房子,他们也终于有了家。
平静的生活在那一天被打破。
那段时间乞丐得了风寒,请大夫也需要一笔不小的钱,她无奈,瞒着乞丐又偷偷跑去擂台。
像之前一样在擂台拼杀的她,兴奋时的瞳孔变成了蛊人心魄的邪紫。二楼雅间中的一名中年男子看见了她瞳孔的变化,攥紧了座椅的扶手。
这是上京楚家血脉的标志,听说以血脉纯正著名的楚家,当年一位婴孩不慎流落在外,至今也没有找回。
下了擂台的她正在兴奋的清点口袋里的星币,被一名侍卫请上了二楼的雅间。
看着女孩胳膊上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疤,以及破烂的衣裳,中年男子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是了,虽然她现在是个乞丐,却也是楚家的血脉,楚家不允许自己家的血脉在外流浪,这是在打他们的脸。
从擂台场出来的她还是晕晕乎乎,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找到了亲人。
从小渴望亲情的她心动了,她想要认回楚家。
回到小房子,她隐瞒了今天擂台的事情,只向乞丐说她在街上被楚家家主认出。
看着她眼里的向往,乞丐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开口劝告:“高门大户腐败的内里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和简单,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亲情这两个字毫无作用,你不会开心的。”
但是沉浸在对美好亲情向往中的大饼,一点也听不进去乞丐的劝告。她只是对乞丐有不舍,答应乞丐经常回来看他。
其实连大饼自己也没发现,在自己心里对亲情的渴望有多么强烈。
来到楚家后,她有了新名字,叫楚瑶。
刚来的几天,她沉浸在亲生父母对她的关心中,单纯的她没有发现,这名义上父母眼中对她的爱,丝毫不达眼底。
几天后,她才发现乞丐说的都是对的,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亲情,父母对她的关心其实根本只是表象,客气却疏离。
而且因为在外当乞丐的时光,家族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把她当做小透明,没人关心她,也没人给她亲情,就连家里面的仆人和旁支子弟都敢欺负她。
她本应是翱翔在天际的雄鹰,却被折断了翅膀困在金丝笼中,只是因为楚家不容许自家血脉是一个乞丐。
她很难过,想回到小房子里找乞丐倾诉心中的委屈,但是却发现楚家根本不同意她离开,不允许她再联系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乞丐。
终于有一次被她逮到了机会逃出了楚家,她回到小房子,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叹气的乞丐。
早就把一手拉扯大的楚瑶当成女儿的乞丐,心中对楚瑶万分难舍,但是他不愿让楚瑶为了他失去富足的生活,只能天天坐在窗边为她祈祷。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楚瑶这才发现原来在乞丐身边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的心里早就把乞丐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她后悔了,不想再回到那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可是楚家的人到底还是发现她逃了出去,追来时想要强行带走楚瑶,楚瑶想要反抗,但是曾经在擂台引以为傲的武功,在楚家侍卫的手中终究还是不够看,没几招便被擒住脖子,视线渐渐模糊……
她的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人影,义无反顾带着匕首扑向了扼住她脖子的侍卫,掐住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可等她眼睛能够看清后,却是让她的瞳孔剧烈颤抖。
侍卫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乞丐的身体。她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却也只接住了乞丐向后倒下的身体。
她颤抖着手想要捂住乞丐身上的窟窿,捂住涓涓流出的鲜血…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自己……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太任性太单纯,我好傻,渴望多年的亲情其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你才是我的亲人,你才是我愿意认的父亲……”
乞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乞丐的手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可还没来得及碰到楚瑶的脸,楚瑶却被侍卫硬生生地拖走。
楚瑶拼命挣扎却没有办法挣脱侍卫像铁钳一样的双手。
她绝望的看着乞丐的手渐渐垂下,闭上了眼睛……
那天她乖乖的回到了楚家,她开始讨好她的家主父亲,乖巧到似乎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家主也慢慢对楚瑶放松了警惕。
他也乐得在不会损害他丝毫利益的前提下,弥补一点点楚瑶在外漂泊多年的辛苦。
十六岁那年,楚瑶说愿意为了父亲和家族地位的巩固,上战场为楚家拼得一个功名。
家族自然乐得同意,但却也不相信她一个女子能在战场闯下一片天。嘴上告诉楚瑶要注意安全,如果不行的话随时回到楚家。楚瑶低头乖巧应答,眼底却如冰川一样冷漠。
楚瑶被送去了军营。
楚家嘴上说支持楚瑶,却没有为她在军营里打点丝毫关系。
可她不在乎。
她从小兵爬起,每一次上战场都冲在最前面,渐渐得到赏识被提拔,将军是一个爱才的人,看到她身为女子却如此拼命,进步神速。便推荐她拜在青云山中青云长老的门下学习剑法。
她什么苦都肯吃,她什么罪都不怕受。拼命的劲同门师兄弟都自愧不如,三年后重回战场,她一步步爬到将军的位置,之后的场场战事里,她率领军队所向披靡,百姓都尊称她:楚将军。
战争结束后,回到上京那天,她亲手屠了楚家满门,站在楚家血泊里,她仰天大笑,泪水却爬满脸庞。
世人都骂她冷血亲手杀了父亲,可又谁知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对她做的事情,亲手杀死了她的亲情。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是亲手报了仇。
她辞去官职,换下了戎马多年的盔甲。换回当年的衣服,跪坐在她为乞丐立的的衣冠冢面前,靠着墓碑静静的坐了一夜。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宁愿再也不要来到楚家,定会珍惜和乞丐在一起的时光。
天色微亮,听着城外传来怪物的吼声,她仰头没让眼泪落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拿起长剑。
楚将军已经不存在了,就让楚瑶这个名字随风去吧,她现在叫做大饼。
这次她要为像她和乞丐一样的平凡人去战斗,守护住这个有她和乞丐美好回忆的上京…
如今……
怪物已被五位少年消灭,大虾看着大饼站在城楼上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单又落寞。
她走上城楼握住了大饼的手:“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一定要记住我们是你的伙伴,永远在身后陪着你。”
大饼回头感激的笑笑,内心却长叹一声:如今世道已太平,而你又在哪里?
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清风再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