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到山谷,后面剑冢传来巨响。
天宫中火油爆炸,别说外面的琉璃层,整个天宫成为灰烬也不过在瞬息,里面的人不死即活埋,侥幸退出,外面等着他们的,是两条南疆蜈蚣祖宗。
巨响哄塌声渐渐变为野兽嘶吼,传出数里,闻者心惊。
从众人追捧到一夜觅迹,从武林宗师到人人喊杀,天池这个传奇终于留下帷幕。
一行伤者靠在路边休息,扎瓦将童乐放下,奇毒副作用发作,童乐双腿如灌了铅铁般无法动弹,全靠扎瓦背行。
童画与童乐背靠背坐着,突然听见童乐轻笑却听不懂笑中含义,便问:“笑什么呢大爷。”
童乐:“笑世人可悲,笑佛也不懂世间虚伪。当年事发,若有一人站出提出不妥,白雾山掌怎会一夜灭门,事发后,若有人站出指责一句,秘药也不至于泛滥至整个江湖到如今的局面。江湖随波逐流,众人唯念有利否,侠义已死豪情灭。”
童画仰头靠在童乐肩上,她其实不懂江湖,只知仇人杀我我杀他的道理,现在她想好好睡一觉:“我想回山庄待几天,大爷,一起回去吗?”
童乐:“不回。”
童画:“之后我回南疆,你来送送我吧。”
童乐:“看心情。”
回到中原,分道扬镳。
阿大对童画回白雾山庄待几天的想法很不赞同,脸色难看,又不肯开口或比划的直接告诉童画自己不满,结果是一路黑着脸,跟着童画和楚霖回到白雾山庄,然后寸步不离的一直守在两人身边。
小八小九伤的不轻,需要休息,小七照顾着他们,为了不让童画担心,关上门没再出来过。
趁着楚霖弄吃的,童画拉过阿大让他放心:“我的情况我清楚,没有把握我敢那样吗?你瞧,这么多天过去了,不也没事?”
阿大难得的对童画怒目,比划着警告她回南疆后不许再任性。
之后阿大便不再寸步不离的跟着,将时间空间留给童画和楚霖。
白雾山庄里,满目疮痍,那些残垣断壁上不知让谁的血染红至今未退,那些及腰的杂草下不知埋了多少白骨,如今,终是瞑目了。
童画带着楚霖在山庄里闲逛,一处一处的说着往事,被父亲罚站的凉亭,被爷爷罚写的小书房,还有同娘亲一起种花的院子。说着,想着,记忆重现时,终于没了刺目的鲜红,震耳的嘶吼。
楚霖抱住童画,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不重要的话,没有逻辑的话,童画只记得楚霖的温柔,不记得说了什么。
两人怎么也看不够对方,夜深人静依旧不肯闭眼,情话道不尽,软哝细语至天明。
到了第三天,童画腹部传来阵痛,虽很快被她压下去,却也提醒着她,该走了。
放纵自己的最有一夜,童画的表情透出淡淡哀伤,楚霖没有察觉。
从白雾山庄里出来,过了毒气山谷,见童乐等在那里。
“到门口了也不进去看看?反正不想见的人想见的人都见不到,为何不愿进去?”
“我已经忘了里面是什么样子,进去见到便会想起,不想见的想见的,都见不到了还想起来做什么。”
对童乐来说,余生再无瓜葛,最好。
前往南疆的路上,童乐说了剑魔的事情。
当年暗士开宗立派可不止二十四个,断了天池的联系相互开始较劲,都想抢到发号施令的位置,白雾山庄也如此,甚至于童博年少时所做之事皆为此。
童乐:“还知道这些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关于剑魔,他们会说一句可惜,也只有一句可惜。”
剑魔那一脉在争斗中败了,因为威胁太大恐东山再起,其他人便联手屠杀灭族。
站在剑魔的角度来看,他做了与童画一样的事情罢了。
“我不懂江湖。”童画说,“需要时大家都在讲道义讲侠义,不需要时这些便是废话。白雾山庄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爷爷也不是什么圣人,所以山庄被屠,我不计较那些人是不是在恩将仇报,也不在乎石坤这些人有没有后悔过,谁杀我,我杀谁,这是爷爷和爹告诉我的江湖。”
童乐笑了笑,心道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一个小丫头看的明白。
“大爷,求你个事。”
童乐转头见童画冲着自己笑的乖甜,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童画:“你去黄山祭我爹的时候,顺道去帮我拜祭下爷爷呗。”
童乐:“不去。”
童画:“我这辈子怕是不能回来了,爷爷那边无人拜祭,孤苦清凄……”
童乐:“不去。”
童画:“你就替我去看看嘛……”
童乐:“不去。”
童画:“大爷,我可是你唯一的侄女,我最后就这一个要求,你不能宠宠我?”
童乐:“我是你大爷不是你爹,负责你不听话时揍你,不负责宠你。”
一路斗嘴至边界,楚霖在身后瞧着,眼中所见,姑娘回到当年,又是胆大包天的少庄主大小姐。看看前方已经不远的边界山林,楚霖握住童画的手,不愿放,不舍放。
要说的话在山庄里已经说完了,该放手时两人皆不知说些什么,于是良久的相视无言。
哑奴先行入山,童乐站到一边去,感觉到旁边林子里有人躲着。因为没有恶意,他便没有点明,而且那人感觉熟悉,应该是认识的人。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今夜怕是要在长虫山中夜宿。
最后楚霖叹口气,低头抵在童画额头:“说好的,十年后我去寻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去。”
童画笑着嗯一声:“楚掌门可要清心寡欲些,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招蜂引蝶处处留情。”
楚霖:“乱花不入眼,狂蝶不沾衣,此生有你已足矣。”
童画:“少来了……总之南疆圣女的怒火,楚掌门若经得住,大可试试。”
两人再看一眼后都笑了,最后拥吻是咸的,童画落泪被楚霖拭去。
牵手到山前,放手送卿游。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