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锁骨外露,隐约能见得里处的春光。
这个男人拥有全江府最大最宽敞最奢华的卧室,却独独爱睡屋顶。
月光柔和,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仰头看月,举着酒杯对着月亮,侧头,像在说我先干了,你随意,接着,一饮而尽。
他笑了笑,把玩着又空了的酒杯。
这个时候了,那个丫头睡了吧。
算算时日,今日也排上他的号,能梦到他了吧。
自己不知寄给她了多少小诗,小信,还给她传了少说有二十道音,她却一封未回!
他抽出一只手,替后脑挡硌人的瓦块,翘起二郎腿,哼起歌姬文艺的骂负心汉专用小曲。
余光中,他瞥到一个人影,捧着不知是什么好吃好喝的,向大哥小院方向走去。
江熠城吹了几声口哨,换了一个睡姿,撑着脸颊,大声喊道:“妹妹!妹妹啊妹妹!是来给二哥哥送夜宵的吗?”
江倩兮毫不理会其大呼小叫,一个眼神都未赏给他,径直向秉灯夜读的大哥书房处走去。
江熠城见江倩兮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又躺回他最初的睡姿,眯着眼睛看着为四周晕染白色光芒的月,神色居然有些悲伤。
江倩兮捧着刚刚煮好的粥,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外喊道:“哥哥,我是倩兮,我进来了哦。”
不等哥哥回答,江倩兮便推开门。
一瞬,所有注意力都在江源身上的江倩兮感到其神色有些慌张,随着她的靠近,放在桌上的手有意无意的轻轻碰了碰成堆的案牍。
“是倩兮啊。”
江倩兮低眸,隐去眼中暗流涌动,上前,将盘中的瓷碗筷子摆好:“我特意为哥哥煮的哦!刚刚出锅我就给端来了,哥哥,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江源笑着称道:“倩兮真是好手艺,做哥哥的我太有口福!”。
说罢,江源端起瓷碗,捏起碗盖,吹了吹。
江源是温文尔雅的长相,眉目如画,低头时,睫毛在暖色灯光下,投下两处阴影。
江倩兮抿了抿唇,心柔的一塌糊涂,像着了魔一般,微微向前挪动,倾身上前,轻轻吹了一口气。
江源睫毛扑闪,手微不可察的一抖。
但是,江源似何事都未曾发生一般,尝了一口,连声赞着江倩兮的手艺。
以往对兄长之言听得一字不漏的江倩兮却走了神。
江源停住,唤道:“倩兮,在听吗?”
江倩兮啊了一声:“在听,在听。”
江源笑道:“都困糊涂了,快回去歇着吧。”
说罢,江源起身,取了件外衣,为江倩兮披上。
“接近子时了,外面寒风瑟瑟,披上,别着了凉。”
江倩兮木讷的站着不动,贪婪的享受江源靠近的气息,用目光勾画一遍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
为其系好带子后,江源点了点她的头:“如今大了,倒也变懒了,居然要哥哥替你穿衣。”
江倩兮笑道:“倩兮就要哥哥替倩兮披上。那我便回去了,哥哥明日见。”
似是无意之举,江倩兮转身的瞬间碰到了桌上的一沓案牍。
江源脸上又现慌张之色,连忙弯腰要去捡,但是江倩兮却比他快一步。
“我还真是困糊涂了,连这么高的书都没有注意,哥哥你站着莫动,看妹妹马上为你恢复原样。”
看着江倩兮拿起那张邀请函,江源闭上了眼睛。
“哥,这是何物?”
“肖家的请帖。”
江倩兮哈哈笑了几声:“哥哥真是受欢迎,只有哥哥收到了请帖,我和那臭小子都没收到呢。”
“倩兮。”
“嗯?”
江倩兮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用力篡着那张邀请函,看不清神色,亦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很晚了,回去睡吧。”
江倩兮像是发现了什么:“搞什么呀,是场相亲会啊,怎么不给江熠城臭小子一张啊,这肖家主可真是个势利眼,只认得江家家主,眼中可还有江家二公子?”
说完,她拍了拍脑子:“我是真困糊涂了,我居然才想起来江熠城和唐家小姐都定了亲了,哈哈哈,哥哥,你瞧我这脑子,真是的。上一次把几箱几箱的礼都送过去了,那么大的排场,我居然没想起来,我困糊涂了,真是困糊涂了。”
时间恍如被定格,二人皆未动,也未言。只有一旁的蜡泪,不停溢出。
忽然,江倩兮抬起头,笑容灿烂:“哥哥定亲,想必比那臭小子风光百倍。”
江源胸口像被人狠狠的锤了一下,闷闷的,像要喘不过气。
江倩兮摇摇晃晃的起身,将边角已皱的邀请函放在了桌上。
“我糊涂了,困糊涂了,回去睡了,回去睡了。”
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江源的眼神,像是沉寂了万年的火山即将迸发,但只是一瞬,也快又归于平静。他只像木头一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在门关上之刻,江倩兮的泪水疯狂夺出眼眶,打在了那件还有着江源气息的外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