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大哥不是要调息吗,怎么出来了?”白孤若脸色泛红,悄悄退后——也不知道方才的谈话他有没有听见。
玄羿正要训导她些什么,忽闻一股淡雅的莲香传来,心中一震,慌了神。
“怎么了玄羿?”断天笑走近,见他慌张地左顾右盼,以为是要出什么事。
那一股清香萦再次环绕在鼻间,熟悉至极——绝对是她。没回断天笑的话,他直接窜入了人群之中,东奔西走寻了半晌,仍是找不到那香味的来源。
“玄大哥,你在找什么?”白孤若连忙跑过来。
他再嗅,那莲香还在。“好香。”
“香?”白孤若伸出狐狸鼻子使劲嗅了嗅,“哪儿有香味啊,你莫不是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香甜?!”她忽然打了个寒战:“你要血性大发了?”
玄羿白了她一眼,笑道:“我要是血性大发,定然先吃了你。”或许只是普通的莲香,是他太敏感了——那女人怎么可能在这儿。说着便与小狐狸一起回了粥棚中。
“收拾收拾回去喽——”说着几人又收拾起来。
“玄羿你可有听到方才这家伙的肺腑之言?”断天笑凑近他,声音故意放大。“你住口你住口!”小狐狸跳起来去拧那狮子头发型的家伙,又转身慌乱道,“玄大哥,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不要听他的……”
“哎呦喂~你这小狐狸要掐掉我的耳朵?!”断天笑慌乱拍掉白孤若的爪子,“你以为所有人的耳朵都跟你一样长得牢?”说着又伸手去抓她的大耳朵,一人一狐就地掐了起来,白孤若身板小,自然斗不过断天笑,便连连喊着玄羿,断天笑自然不放过她,嘻嘻哈哈说喊玄哥没用,喊断哥才有用。
玄羿便帮忙收拾东西便看着热闹,心情忽然舒畅许多。转头看向边上安静的黑衣女人,灯火阑珊,落到她身上便显出几分孤寂。
“真要与我去涿鹿?”他走近问道,“你不怕死吗?”
阿澜月一脸的淡然:“从堕仙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着要活下去。”说着又转头:“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是你自身强大,我不过是度了些真气而已。”
她长叹一声,放松许多,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无论怎么说,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现在,是个新生魔族——反正我不想在这暮光城待下去了,这半个月吃的食物,没一样是不掺血的。”又猛然一笑:“玄兄,你不会丢下我吧。”
玄羿一笑:“只要你别学那芣月便好。”
阿澜月咧嘴,不再说话。
“玄大哥,下雪了!”小狐狸打完架感到一身轻松,抬眼望见那纷飞的雪花,满脸笑意,高兴地蹦蹦跳跳。
众人抬头,那洁净的纯白仿若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穹顶翻滚而下,飘扬落地,吐息间的雾气与之碰撞,形成无数人间烟火的味道。
“神界可没有这样的场景。”阿澜月感叹一声,声音温婉柔和,“我记得上次神界下雪,还是在封山的时候。”那次大雪飞扬,积的很是厚实。
他又想起来了,那次大雪,他把可怜的棠玉堵在门外,待他出去时,那女人已经冻的脸色通红,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很是可怜。
棠玉的感情,是真的吗。
愣了一下,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猛然回首,远处的粥棚中,隐隐约约埋藏着一个红衣身影。他定眼一看,那侧颜,果真是灵乩。听不见小狐狸的喧闹、阿澜月的话语,他心中瞬间五味杂陈,死盯着远处那聊得高兴的女人。
她对面那男的是谁,他怎么没见过。
待小狐狸蹦跶完后,玄羿已经没了踪影。
他走近,藏身于人群之中,侧耳细听那男的在说什么,然边上的人族聊的实在响亮,他也就零零碎碎听见几个字——那男人聊的尽兴,直接握着那女人的手,轻吻一口,又是满脸期待地在说些什么,随后那女人便是连连点头。
他感到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也不再用什么隐身咒,直接过去拍桌坐下。二人一抖,那女人面露喜色,似是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男的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抢了先。他低头一看,讥笑两声,对着灵乩道:“这是给那穷苦凡人的救命粥,你吃什么?”
那男人一脸不高兴:“你谁呀你,这粥是我家的,我爱给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玄羿上下打量一番,这应当是个血族,听他话的意思,应该是那利尔的亲人。他没理会那已经暴怒的家伙,仍是欺负那一脸无辜相的女人:“他是谁?你的新欢?”
那女人明显有些怒意,正要说话,却被那血族打断:“我是她的弟子,她是我师父——你到底是谁啊?!”
“弟子?!”他又是心中一震,怒气再次冲上来,“才将我赶出来,这就上赶着再找一个?你到暮光城做甚,诚心来恶心我?”
“你怎么跟我师父说话?!”那血族震怒,伸出尖爪要将他甩飞,然没等那血族动手,那女人便已给这冒犯之徒重重一巴掌——响亮非常,引的周围人族纷纷回首关注。
断天笑与白孤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是娘娘——”说着小狐狸就兴奋地要跑过去,却被身后的断天笑拽住了尾巴。
见他嘴角渗出血迹,灵乩这才发觉自己冲动了。“我来此做甚,与你无关!”仍是丢不下面子,她起身要离开,那血族也连忙跟上去。
“你站住!”玄羿蹭掉唇边的血迹,上前扯住她,满眼怒意,“你一神族,凭什么到魔界来?!”
听见神族,众人再次回望,仿佛发现了一出大戏。
“莫不是要窃我魔界机密,破我魔族结界?”
灵乩疑惑中带着止不住的愤怒,正要争辩,那血族徒弟又上前将玄羿拽开:“你离我师父远点!”然玄羿毫不示弱,直接将那血族拽到跟前,故意大喊:“你以为你一血族,能成她弟子?——别傻了,她不过是要把你养肥了,好杀了献祭!!”
那血族受了片刻的震慑,有些愣住,边上的凡人也开始小声议论。
“血族,血族怎么了……师父救我于危难之中,待我如亲生子女,怎么会杀我!”说着开始挣扎。玄羿嘲笑一番,这女人连枕边人都杀,小弟子又算得了什么,正要再吼他两句,那女人忽然出手,两掌将他打翻。
“灵乩……”他踉跄着爬起来,有几分难以置信,“你为了他打我?”那女人脸色有些冷,双手没有握拳,却稍稍抽搐两下。又斜眼看了看他,转身与那新徒弟一起化成白烟,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竟然就这么走了,难得相见,却只对他说了九个字。
“玄大哥!”见对面已经闹完,断天笑这才放开小狐狸的尾巴。白孤若跑过来,虽是一脸的不乐意,但还是上去搀扶他,“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他眉头紧缩,那女人方才那几掌,直接拍散了他几十年的修为。
他太冲动了——怎么就冲动了,明明已经打算好,碰见了就当过路人的,可一见到她,就仿佛失了理智,完全无法思考。
为什么要激怒她,这对他的计划没有一点好处。
“回去吧。”
不知何时,雪已经下的这么大,明明只有一会儿,街边的房顶却已隐约看见一层白影。天色早已黑尽,凡人纷纷回了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多是血族。
——
回到古堡中,白孤若翻箱倒柜找出了剩余的金疮药,然玄羿受的多是内伤,这些东西也用不上,廖纱说要给他熬药,却不知治疗内伤要用什么药材,好在有断天笑,诊断一番,没什么大碍,这才带着几人出去。
玄羿坐在床上愣了半天,却不清楚心中是何滋味。摇摇脑袋,准备冥想。
“看见她打我,你很高兴吗?”他轻声问体内那憨笑的家伙,却半晌收不到回应。“怎么不说话?”又道,“她要是知道你苏醒了,一定会再杀我一回吧……毕竟,我只是你的替身。”说出来有些酸楚,但这事实还是要认。
还是没回应。
油尽灯枯,屋内彻底陷入黑暗,那该死的鬼魂这才飘出来。
“还喜欢她?”问的漫不经心。
“不……”
“鸿蒙之人,本就无心,”盘古又飘荡过来,“她能为你生出情根,变得如凡人一样,你也该知足……”
“她要……杀我。”
“那是她没明白……不过,这也无所谓了。”那鬼魂呵呵一笑,“从你离开圣墟宫的那一刻,你们的缘分便已经尽了。”
“呵,”他轻笑一声,“不是说创世神命理不在三界之中吗,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创世神自然不在……但是生了情根的灵乩在。”忽然飘下来,“是她的执念造就了你们的缘分,这执念太深,终归是伤人伤己啊……既然你这么恨她了,我建议你拔段情根,从此海角天涯,了无牵挂!”
他半天没回应,最后轻轻吐了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