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深处,隐隐看到地上有一道裂痕。手臂粗的根脉自里面爬出,上面布满细细的根须,似无数的触手,伸展,摆动着。想必那若梦花灵就藏在下面,二人相视一眼,跳了下去。
似春风吹过,温湿的气息扑来,一片盎然生机。红花绿草,蝴蝶翩飞,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正中一根枯木上,绕着根须,开着几朵粉红的小花,花瓣上还挂着几滴露珠,娇嫩嫩的,甚是惹人怜爱。
栩落疑惑,“就这几朵小花,能翻起这么大的风浪。”
“看!”轻尘指的位置上几条丝线将根部紧紧缠在枯木上。
不,那不是丝线,是雪蚕丝。雪蚕丝坚韧无比,不是神刃一般很难斩断。
轻尘疑惑,“这不似仙尊的做法。”
这种做法倒不如一刀给个痛快,就像往往被困住的凶兽越凶残。可这花灵被困于此处几百年,却有心思把这造就的如此惬意,跟外面那来势汹汹的若梦花对比鲜明,轻尘催动灵力,唤出花灵。
一个粉红长裙,长发及腰的少女慵懒地靠于枯木而卧,长长的睫毛尾端似那花蕊般卷翘,一只蝴蝶落在上面,似也睡着般,一动不动。栩落竟有一丝不忍,不忍打扰,连呼吸都怕惊醒他们。轻尘摘下一片落叶,掷出,绿叶在即将触及蝴蝶之际,画面碎了。一切都是幻境,却自幻境中飞出数只蝴蝶,携着一股香风,就算戴着面巾,那股甜腻直达喉头,喉咙被甜的生疼。香气似是渗进毛孔,血液,心中异常烦躁。
寒霜剑气惊得蝴蝶四散,大部分未逃开,似枯萎的花瓣,散落在地上。雪微握在主人手中,未及出鞘。洞内生机不在,那枯木上只剩几条枯藤般的根茎,栩落声音嘶哑:“师父,他们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轻尘怎能不知,刚刚他已经试过,洞口被封住,这些花灵并非依附于这几条枯藤,那幻境中的少女是谁,那些蝴蝶又是从何处而来。“看来他是想把我们留在这,既来之,则安之吧。”
栩落靠在墙边,胸口憋闷,见轻尘在她不远处坐下,闭目调息,栩落也跟着凝神静心。忽得耳边传来细语呢喃,“小落,小落。”声音像极师父。栩落惊得睁开眼睛,轻尘就坐在那,是幻觉。“凝神,凝神。”栩落暗暗对自己说。刚闭上眼,似有人摩挲着脸颊的发丝,至唇畔,至脖颈,无限温柔。睁开眼睛,看不清,却诱着她回应。“不对,这是怎么回事。”手碰上雪微的寒刃,一丝疼痛传来,清醒片刻。忽得又似有人在身旁,雪微挥出,消失了,那股躁动却始终无法压制。
轻尘察觉出异样,见徒儿手紧紧握住雪微,剑身上沾着血。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栩落,栩落眼神迷离,浑身滚烫。轻尘手搭上她的手腕,“中毒了,刚刚那蝴蝶身上······”轻尘摘下她的面纱,见脖颈,脸颊处,遍布粉红的经络,刚刚她离蝴蝶最近,想必是中了花毒。若定力不足,恐被花妖迷惑心智,吸食灵力。除非将毒渡在自己身上,见她眉心紧蹙,不知在梦中遇到了什么。轻尘不再多想,将她的掌心覆于自己手上。
似梦却真实,梦中繁花似锦。栩落正自出着神,有人在身后拥住她,回头竟是自己的师父,师父那清冷的脸上竟现出少有的柔情。栩落一脸错愕,“师父?”
轻尘拿起她一缕长发,在指尖绕着,目光锁定在她的唇上,低头欲吻,栩落转头躲开,轻尘哄道:“听话。”
声音极具诱惑,引得栩落不自觉想靠近。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栩落,醒来,醒来。”那声音穿透一切,直达心底。
“师父?”栩落一掌推开身旁之人,“你是谁?”
那人退开几步,一脸神伤。“为师都认不出了,不要怀疑,过来。”
不知是那如梦似幻的声音,还是那醉人的香气,脚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对,很好。来······”
耳边又传来呼唤,“栩落,醒醒,醒来。”忽得一道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在强光褪去后,栩落缓缓睁开眼睛,轻尘就坐在她对面,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轻尘额头上沁出汗珠,忙起身,“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当看到他脖子上粉红的经络时,栩落明白了。内心内疚又自责,可现在只能边等边想办法了。对了,她忽得想起身上带的药丸,那是沧澜给自己缓解蛊毒的,说不定有用。取出锦盒里的药丸,送入师父口中。片刻后,脖颈上的纹路渐浅,栩落刚松了一口气,一只蝴蝶忽得飞过来,雪微挥出,那只蝴蝶躲过剑锋,幻出人形,那人一身红衣,睫毛卷翘,却遮不住那双灰褐色的眼眸。那眸子似一汪月下清泉,深邃却不失光华。似幻境中背靠枯木的少女,但神情却不似那般的恬静。
女子朱唇轻启,“你们是出不了这若梦窟的。”
声音娇媚,任栩落女儿身也不由一酥。“煞费苦心地引我们来此,自是有万全的准备,那幻象中的少女是谁?”
“你为何不问我是谁?”
“你自是那只蝴蝶喽!”
女子一笑,“你倒是个聪明人。”
“憋了这么久,肯定想把故事讲给别人听吧,不然也不会现身了,对吧?”
女子唇角勾起笑意,褐色的瞳仁一紧。
仙尊一次误入桃叶渡,在这岛上发现一种奇花,花香致人如梦,取适量花粉能减轻病人痛感,甚至让人心情愉悦。于是便带出一株,种在了北域南山之巅,取名若梦。仙尊是爱花之人,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此花生根发芽,日渐繁茂。而那株叫若梦的花,却对他暗生情愫。若梦花吸取北域地脉灵气,几年间便开满南山。花香浓郁,误入的生灵被致幻,蚕食。花香随风飘散,吸入花粉的人,也有为其丧命的。仙尊知道,若再任它生长定会酿成大错,便决意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