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重夺山河
将婚约提前至下月初七,是梅远钟的主意。
众所周知,打铁就要趁热,而本就帝王将相的梅远钟,就更加会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一举歼灭慕容氏。
冷风玥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婚礼毫无利用价值。
听闻武林盟主即将成婚,且请帖已送至各派各府,已经对梅远钟俯首臣称的各地知府县令,官位上至二品下至九品芝麻官,无一不备好厚礼赶往大角邑道喜。而武林中人诸如黄山松山几大门派,亦无一缺席。
若静星自然喜上眉梢。
虽然知晓冷风玥已有心上之人,冷风玥在这之前也明确变态不愿“耽误”自己,但有时候爱情就是如此奇妙,喜他所喜,恶他所恶。她坚信冷风玥挂在心尖之上的女子,定是温婉贤淑倾国倾城,且自己性情也不喜计较,那女子日后进门必定会与她姐妹相称。
灿若黄金的九秋之天弥漫在大角邑周围,将这所原本张灯结彩的古城装点的分外妖娆。
没人会知道在大婚当日梅远钟会带着二十万铁骑突袭长安城,包括百姚。
也没人知道在大婚当日司徒冲与狱卒暗通曲款逃出地牢混入人流,包括冷风玥。
慕容睿谦更想不到梅远钟会在冷风玥大婚当日带兵入侵长安城。还在睡梦中的他,在鸡啼时分才听到屋外熙熙攘攘的叫声,得知梅远钟大举进攻,他慌忙起身仓促备战,禁军听说前太子已兵临城下,刹时惊慌无措,慌乱中竟也找不到自己的铠甲和武器丢在了哪里。
令兮与梅远钟在同一时间包抄皇城,慕容睿谦无暇分身,但慕容石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此刻如乌云卷起而来的二十万铁骑直压城门,禁军在慕容石有序指挥下渐入佳境,不料刚刚占的上风却听到消息:从皇城后方的威水城前来由令兮带领的军队,已攻破慕容睿谦占领皇城。
看着令兮带兵跨进皇城,慕容睿谦如中晴天霹雳般呆站在原地忘记举剑杀敌,慕容石的反应更是与儿子如出一辙。二人发呆的瞬间,由梅远钟手中射来的一支毒箭正好不偏不倚射中慕容石胸口,慕容石中箭,当场身亡。
慕容睿谦听闻父皇死于战乱,来不及替父收尸便丢弃铠甲慌乱而逃。
不出半日,皇城就被梅远钟拿下。
而此刻站在大角邑城门最显眼位置的冷风玥,正拱起双手眯笑着眼睛向前来祝贺的各路英雄豪杰及各大官吏问好,吉时未到,若静星却早已一身凤冠霞衣穿戴整齐,呆在闺房,等待着那个神圣唯一的时刻来临。
未得到大角邑的兵权,司徒冲始终怀恨在心。他买通狱卒后悄悄跑出来混入膳房,在若静星身旁宫女前来领取点心及婚前定心燕窝时,他趁其不备偷偷将怀中已备好的鹤顶红撒入其中。
除此方法,他没有任何可能接近冷风玥,更不可能接近若静星,唯有出此下策毒死若静星,冷风玥才有可能被众人怀疑,兵权才有可能再度入手。
若静星满怀欣喜之情喝下那晚燕窝时,嘴角依然不可自控的微微上扬,一过午时,自己就会成为冷风玥的妻子,那个曾经让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今日终得偿所愿,想到这里,她便不甚欣喜。坐在雕花窗前的她透过铜镜,在自己的脸上竟出奇的看到了一缕羞怯的云霓。
午时已到,喜乐奏响,被冲天的唢呐声缠绕着的大角邑众人,簇拥着冷风玥移步正殿举行拜堂之礼,没人理会一直没有现身的梅远钟去了哪里,亦没人理会挂在冷风玥脸上那莫名的悲壮从何而来。
若静星头顶血色红盖头,迈着娇羞的小碎步,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向心上人。
离正殿只有咫尺之隔的时候,若静星的肠胃突然翻滚起来,她感觉胸腔内像是有人拿把剪刀在一点一点剪碎自己肠子,又觉得自己像服了断肠草那般肚子内剧痛不止。一时间,她难以言语,脚步打滑,随即翻到在地。
众人看到倒下的若静星,便像蜜蜂一样簇拥上前,随即就看到了脸色煞白嘴角流血的她。
冷风玥箭步至若静星身旁,蹲下身体怀抱起她,走了几步便听到怀中的若静星在呼喊自己。
“风…风玥…”
冷风玥停住脚步,窝身将若静星放在一旁,自己跪坐在地用双手拖着若静星虚弱的上半身,让若静星枕在自己怀中。确认她的姿势应该是舒服的,便立刻低下头来:“星儿…”
若静星那流满黑色污血的嘴角,在听到冷风玥喊她“星儿”时,微微抽搐了几下,嘴角的血瞬间像破开的水包一般溢了出来。
“今天…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最…”
“星儿,我带你去找御医…”
“不…风玥…”
冷风玥突然有点心疼怀中这个女子。
自己的婚礼本就是一场阴谋,他实在不该利用若静星对自己的一片痴心来掩人耳目。他垂下头,将自己耳朵靠近若静星的下巴,竭力倾听从若静星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
“风玥…今天…是我…是我…最…最开心的日子…哪怕…哪怕我们…做不了夫妻…”
听到这里,冷风玥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心酸。他抬起手慢慢擦掉若静星嘴角的残血,并安慰她:“星儿,我带你去找御医…”
“不…”若静星继续抽搐着嘴角,“我…我还想听你叫我…叫我星儿…”
若静星终未再听到最后一句“星儿”,便闭眼深睡。
冷风玥抱着怀里瞬间凉下来的那具冷冰冰的尸体,长闭双眼,一滴愧疚的眼泪滑出眼底,滴落在地,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朵。
与此同时,从松山赶来的梅月正好撞见了冷风玥与怀中女子那亲昵的动作。女子身披凤冠霞衣,身体僵硬,脸上却挂着一抹如残缺月亮般的凄寒微笑。
还未与冷风玥来得及对视,从长安城传来的喜讯便盖过了充斥在大角邑上方的悲切。
得知梅远钟一统天下,还想犯上作乱的司徒冲自知大势已去便趁乱逃走,聚集在大角邑原本为冷风玥道喜的人,在向冷风玥微微表达悲痛心意后便纷纷转至长安投奔新皇梅远钟。武林中人各门各派与冷风玥道别后,才踏上返程。
在大角邑直到将若静星下葬,冷风玥才跨进梅月的厢房向她赔礼道歉。他从梅月身后轻轻环住她,像个孩子般低头依偎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眼泪又顺势滑落,滴落在梅月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