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城外。
云兮一身素白,带着面巾,看着已经被官兵准备好的尸体。有亲人送葬的都按照知府的吩咐带来面巾防护,官兵们都是全身做好了防护。
“公子?”严知府用眼神看着同样一身素白的上官慕,心里发虚。身后亲属的苦求哀嚎声不绝于耳。什么你们会遭报应的,会天打雷劈的云云。
“开始吧!”
“静!送殇!”敬德的声音传来,全场都安静了,只剩下那哭嚎声格外明显。
火把点起,云兮上前往送葬的亲属人群看去,有怨,有怒,有无尽悲伤。身着素衣的她恭谨有礼,高举双手,掌心贴掌心放于头顶,屈身下跪。没等拜下身边一人先于他恭敬拜下。
“公子?”严知府腿一哆嗦,公子这是干什么,会折寿的。
他这一跪还怎么收场?没办法,严知府抖抖衣袍一咬牙,屈身跪下。
“既是为天朝子民,你云兮做得,慕亦做得。”
“好。”云兮和上官慕三拜之后,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哀泣声起,云兮知道怨念削去了不少,身边人一直陪着自己,让她觉得在这个不太了解的源外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尸体火葬了,以后再有疫病而死也会即刻火葬,想必到时候受到阻碍不会太多。听了云兮的意见,知府用云石粉把被疫病沾染了的街道,房屋都清消了一番,又用艾草熏了几遍。
一切做好了之后,上官慕和云兮防护好去了城东,那里情况有了些许改变,没有患病的人被安排梳洗干净,不愿留下的另外安排了一处单独的院落观察,愿意留下来照顾病人的,带上了面巾。他们被安排给病人清洁,给周围的环境打扫和清消。人们看到了希望。
每一日,云兮都早早地前往城东,检查患病人的身体状况,督促众人保持卫生环境,做好防护。
上官慕过去的时候,云兮看到了从未想到的场面,几条街巷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公子大恩!”
“公子大恩!”
“都起身吧!慕向诸位保证,一定竭尽全力控制瘟疫。这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要配合医治,很快诸位就可以痊愈。”
“谢公子!”呼啦呼啦又是一地跪拜。严知府从旁唏嘘。公子威望甚高,只怕未必是好事啊!
给重病的人仔细检查之后,上官慕和云兮探讨了药方,之前源里治疗瘟疫的药方并不能治疗这里的瘟疫,他们只能慢慢地试。
“需得看看接触了病人的人里面是否有始终未染病的人。或许他就是瘟疫治疗的突破。”不得不说上官慕才思敏捷,当日东方先生就是这样找到对症的药方的。
“可把这些人唤来一一询问。”
商量好了,上官慕安排严知府一个一个排查此类人群却始终没有发现合适的人选。这时御琴那边传来云兮找不到了的消息。
糟了,云兮走时似乎忘了一件事,她好像没留只言片语就走了,御琴姐姐估计急坏了。默默把头低了又低,云兮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乘风,你回去给御琴传个话,就说那个不省心的小女子在本公子这里,让她放心。”
“是。”
那个不省心的小女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杏眼圆睁,云兮狠狠地看了过去,上官慕理也不曾理会,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下午,日落时分。一位老伯被带了进来。云兮抬眼去竟是自己那日见过的老伯。
“老伯!您快坐。”
“姑娘?这……”老伯紧张地看着上官慕,姑娘这几天都来帮忙照顾自己的孙子,自己和她亲近,可是公子面前他哪能坐啊?
“老伯请坐!”
“是。”
云兮无语,她总算见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了。上官慕那就是高层的存在,是世人仰望的那种。像老伯这样的小老百姓虽然年长却还是敬着他的。
“你一家人都染了病?”上官慕直接问。老伯惶恐站起身回答是,云兮看不下去了。
“老伯坐下说,不用起身。”云兮急急去扶老伯坐下。
“坐着回话吧!”
“是。”
天哪!你上官慕懂不懂得尊老爱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了不起?云兮气冲冲回到座位,一句话也不再说。
细细询问下来,两个人大致了解了情况。老伯一家人先后染病,老伴,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三个孙子都相继去世了,现在还有一个孙子也染病了,就差一口气了,老伯从一开始照顾老伴,再到照顾孙子一直跟染病的人接触却没有被感染。
“看来,老伯一定是接触或者经历了什么才会不被感染。到底会是什么呢?破浪。”
“公子!”
“你再去详细问问老伯,这两个月接触了什么,吃过什么,用过什么都要仔仔细细问出来。”
“是。”
“你怎么了?”上官慕发现从他询问了老伯之后,到老伯走,破浪进门,云兮都没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
“你有心事?”
“还好吧!”这几日,云兮经历了落水,受伤,遇见了上官慕,御琴,遇到了瘟疫,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人的观念和她也是完全不同。
“云兮?”
“嗯?”
“从遇到你到现在你都没有笑过。”
“是吗?”云兮此刻的清冷让上官慕害怕。他感觉这个女子像一阵风。
“我不太会笑。”
上官慕不禁失笑,想笑就笑了,怎能说会还是不会。
“没人教你吗?”
云兮想了想,有人教过。泠儿总是会说:“二姐,笑笑吧!二姐,笑一个。”有时候甚至伸出手拉起自己的唇角。
“不想学。”不想笑就不笑,学来的笑也不是真心的。
“你竟如此冷情?”上官慕不解。这个小女子不该是这样。如果说他救她是出于对美的欣赏,对她感兴趣是出于对她身上秘密的好奇,那么后来喜欢上她,是因为这个女子是那么的灵动,那么的真实。
越是想了解她,他就越陷越深,越是陷得深,他就越想了解她,甚至说想拥有她的一切。
“似乎与慕先生无关。”云兮看着上官慕,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云兮,你好!”上官慕拂袖而去。
云兮亦是心意难平。他们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本就观念不同,生活方式也千差万别,话不投机也是情理当中。想通了这一点,云兮转身去休息。
“这个小女子!”上官慕回到房中既揪心又恼火,他堂堂第一公子,竟是三番五次被一个小女子气得七窍生烟。她究竟是哪里养出来的奇葩。“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只对着我笑!哼!”
“乘风回来了吗?”
“刚回来,让他去把我的琴取来。”
“啊?”乘风公子刚回来啊,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让他小心着些,别碰坏了,另外让御琴做些好吃的,带着过来。”
“是。”
乘风再回来时,晚饭刚过,他背着公子宝贝的琴来到公子房前稳定了一下心神。
“公子,琴带回来了。”
“进来。”乘风见公子正在看书,先把御琴做的点心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了琴。
“去请云姑娘来听琴。”
“公子,天晚了。”这个时候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她不懂。”
“啊?”仔细想想公子的话,乘风终于明白了,公子是看人家姑娘不懂什么男女大防的,所以……太欺负人了。
上官慕见乘风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没办法,他心里不安,这个女子太骄傲,行事有自己的风格,不与任何一个女子相同。他要尽快得到她的心。
“你把本公子想成什么人了?”乘风的表情充满了探究和猜忌。
“属下不敢。”公子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对云姑娘做什么的,应该不会。
“公子什么人你不清楚!”上官慕怒了,乘风那明显迟疑和不相信的态度深深地伤害了他。
“公子。”乘风急急跪下。
“公子君子端方定是不会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属下只是……属下只是……”属下只是见公子对云姑娘过于执着,那云姑娘又似对公子不甚上心,万一公子想来个……
“去不去?”
“去。”
乘风走后,上官慕坐在了梨花镜前。难道自己表现得那么的欲求不满吗?清雅、富贵、容貌脱俗、才华横溢……这么优秀的自己为何得不到那个女子的青睐?
“公子,云姑娘到了。”乘风声音响起,云兮走了进来。
乘风恭恭敬敬关上了门,却没有离开。还是在门口听一听吧,万一公子把持不住……他……会被打死吧!
“乘风。退下。”
“是。”上官慕心情本就郁结,乘风的表现更让他烦躁,说话时语气自然带了一些冷肃。云兮进门听见上官慕对乘风的话不由皱眉,这是上位者的姿态,是不平等的指令,这在源里是不会出现的,然而面前的人却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