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诚，总算是找到你了。”琼音跑过来，“你的脸怎么红了？”

　　“有么？”方聆雪拿手去碰自己的脸，“好烫啊。”方聆雪放下手又去碰琼音的脸，“还是你的舒服。”

　　“玉诚姐，大街上的。”两人都穿着男装，免不了有大街上过路人的指指点点，琼音毕竟脸皮有些薄，先红了脸转过头。

　　“走吧，我带你去军营吃饭。”方聆雪带着琼音走到驿站，“文华，会骑马么？”

　　“会。”

　　“驿丞，选两匹马来。”

　　“平乐公主。”驿丞行礼，匆匆忙忙的牵着两匹棕色的马儿出来。

　　方聆雪翻身上马，右手挥着鞭子，迫使马儿转了方向，琼音紧跟其后，出了城，两马并行，方聆雪将马鞭系在马鞍上，回头看着远去的城门说：“每次出了这道门，我总觉得自由了，可是到了宵禁时我又不得不回去。”

　　“玉诚姐，这世间是没有自由的。”琼音看着北方，那是胡笳十八楼的方向。

　　“是啊，没有自由，皇亲贵族，将相王侯，平头百姓，谁有自由呢？”方聆雪夹紧马背，马儿飞驰而去，琼音也不落后，轻轻挥动手中细细的马鞭，两匹马又并行在一起。

　　“文华，如果我不久后生的是男童，可以送到你那儿去么？”方聆雪骑着马越来越荒，“这儿是望郊坡，过了这个坡，前面就是一小支不期军驻扎的地方，人不多，只有一千人，没办法，这是父皇最终的忍耐度了。”

　　琼音跟着方聆雪走过了望郊坡，她不时地往望郊坡望，寻找着曾经地记忆，直到看不见为止：“玉诚姐，如果你想把孩子送过来就送，但是考核我是不会参与的。”

　　“好，我总得给郭子仪添点人，不然也不好交代。”攀上了高处，风开始刮起来，女儿家披着的头发呼啦啦地往各个方向吹，方聆雪与琼音按住自己凌乱地头发，往低处去，这是一处平地，起了茅屋几十栋，围绕着一处最大也是最高地营帐。

　　“这里是我大皇兄的地盘，父皇也只放心我到这里来，其实我每次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看大皇兄手里收藏的兵书。”方聆雪停止了说话，因为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匹马迎面过来，马上的人穿着不期军的便服，挥动着马鞭，大声喊着：“平乐公主请留步，皇上已经对不期军下达了旨意，烦请公主见谅。”那人在方聆雪面前停下，然后从马后面掏出个包裹，“这是殿下让交给您的。”

　　“什么东西？”方聆雪拿在手中轻轻掂了下，“替我谢谢大皇兄。”

　　“是。”

　　方聆雪将包裹系在马背上，对琼音说：“文华，不好意思，我们得饿肚子了，看这样子郭子仪应该到了不期城。”

　　“还有六个月，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谁知道呢？”方聆雪在马上四处张望，“这里即使快马回到不期城也要一个时辰，附近有条小河，上次经过里面还有鱼儿，我们去弄些上来也算是填了肚子。”

　　琼音没说话，因为方聆雪已经调转方向往那条小河去了。

　　“文华，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只有一年的时间，我必须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丹

　　“来得及吗？”方聆雪烤着刚刚抓上来得鱼，香味儿渐渐浓起来，引起琼音一阵阵的饿意，琼音也没有忘了回答方聆雪的问题，“玉诚姐姐，你待我这么好，你需要我替你做什么吗？”

　　“这个就不需要啦，如果你有好的书我倒挺乐意的。”方聆雪用手拨开屋肚子，热腾腾的香味儿更加的浓烈，“总算好了，文华，你来试试味道如何？”

　　琼音将手中的屋插在一旁，接过方聆雪递过来的屋肉，有些烫，琼音两只手交替了几个来回才放进口中，由于太饿，所以吃什么都很好吃。

　　“好吃吧！”方聆雪自己也撕下挡块肉往嘴里去，“不知道这是不是饮血鱼，上次抓的大皇兄说是饮血，我就只记得那鱼没什么刺了。”

　　卢香琼将自己烤的鱼在火上漂了一圈，然后也开始吃起来，“玉诚姐姐，我们回府吧，我今日的练习还没做。”

　　“走吧，我们牵着马儿慢慢走到望郊坡。”这一路过去都是绿色，脚下的草是刚刚才冒出头，树上嫩绿的枝儿被一层深绿色包裹着，树下的花儿迎着风显摆着自己的妍丽，鸟儿一曲又一曲的寻找着生命的脉动。

　　时间来到第二天，用过午饭后方聆雪吩咐着穿上那身代表公主派头的衣服，插上四支金色点凤簪，昨日她已经吩咐管家王女官将进宫的折子递进了宫中，今日从午时皇帝身旁的得力太监就候在前厅侯着接平乐公主入宫。

　　琼音在一旁数着方聆雪往身上套的衣服，伸手感知了一下衣服的厚度，皱着眉头说：“足足有二十件啊！玉诚姐，重么？”

　　方聆雪转过头，头上的发簪碰到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方聆雪赶紧将发簪扶好，身后的女婢提着裙尾跟着转身：“好妹妹，你看着都重了，还问我？”

　　“公主，都拿好了。”一位身上穿的颜色比其他女婢的要深一些，头上挽的发髻也不同，她手里拿着本折子站在方聆雪身后，方聆雪转过头，对琼音说：“好妹妹，等着我回来吃晚饭。”说完就跟着女官走了。

　　琼音不喜欢说话，她看着方聆雪穿着公主府越走越远，直到拐过回廊才跟着身旁的女婢回到自己的屋子，琼音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锦鲤池，手上缠着玳瑁，身前的筝却是碰都没碰，她想此时的宫中一定是一片和乐。

　　的确，此时的宫中摆着小家宴，皇上皇后在上，平乐公主在左下首，郭文生与郭子仪在右下首不同的两个桌子。他们先是各自敬了对方的酒，然后方聆雪走到中央，便是跪下，她说：“父皇之前问的事儿臣已经想好了，不过父皇可否先许给子仪表哥一个爵位。”

　　方文盛发下手中的金杯，看向郭子仪：“子仪啊，你是不是也和皇伯父想到的一样。”

　　郭子仪走出来，跪在方聆雪的身旁，有些迟疑，但是郭文生的眼神射过来使郭子仪有些抖，等了好一会儿，郭子仪才说：“侄儿想通过自己的实力拿下一官半爵。”

　　“好，很好。”方文盛拿起酒杯，一旁的宫女立刻就将酒满上，“赏。”宫女将酒接过放在托盘里，在端到郭子仪这边。方文盛看着郭子仪将酒喝下，才让两位小辈起来：“七月中旬的武举子仪你如果能进前三甲，我便于你们赐婚，现在你们都起来吧。”两人起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郭文生与方文盛是很开心的，不过他人看不出，整个过程中郭子仪是一种纠结的心态含在胸口，面对感情和权力的纠结，两方诱惑都使他欲罢不能。而方聆雪只知道这次是一场联姻，无论如何，双方合作都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她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郭子仪，自古以来鱼和熊掌都没有哪个人都得到过，所以她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郭子仪喝闷酒的样子特别容易看穿。

　　 饭到深夜，皇帝才放行，方聆雪借着身体不舒服独自一个人先行离开。

　　“仪儿，事情都成定局了，你还在犹豫？”

　　“父亲……”

　　“你又想要权利，又想要美人，你总得舍去一样。”

　　“父亲，我只是……”

　　“十八楼的规矩是那样，我们已经打破过一次，怎么可能容忍我们第二次，你还不如听我的劝，好好的当这梦安国的驸马不好吗？”

　　“……”郭子仪没有回答，他默默的走在自己父亲的身后，皇宫那么大，聪明的人也不少，要想在他们面前做事也不容易，可是权力两个字念起来总能让人欲罢不能。

　　“文华？”方聆雪回到主院，看着一旁的屋子灯还亮着，轻轻推开门，“怎么还不睡？”

　　 琼音走到门前，方聆雪的眼中有些疲惫，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该不是还没有吃饭吧？”

　　“想着你走的时候说一起吃晚饭的，刚还在练习，后面有些困了，睡到现在，才觉得有些饿。”琼音摸着肚子，“现在有些晚了，吃些小食就好。你先去睡一觉，有事我们明天说。”

　　方聆雪伸手打了哈欠，然后揉着头说：“好，我今天喝的有些晕了，明天起来我们再说。”说完，女婢推开门，方聆雪走了进去。

　　琼音坐在屋中，角落里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月光从敞开的窗口洒进来，完美的洒在桌上与琼音身上，琼音坐在桌前，吃着面前的小米羹，女婢站在她身旁，静静的等候着琼音的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琼音放下勺子，接过女婢递过来的丝绢。

　　“姑娘，奴婢名为小安。”

　　“小安，你坐下，我问你一些事。”琼音从桌底下抽出个板凳，“我来这里两日，为什么没有看见你们公主身边有贴身的侍女？”

　　“姑娘，公主的确没有贴身侍女，因为放眼望去，她说这里没有一个合性子的。”

　　“没有一个合性子的？”琼音重复一道，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你下去吧，早些睡。”琼音也不喜欢有人服侍，她喜欢保留自己的秘密，因为兰音也喜欢这样，作为她的徒弟，在言行举止上相似。她转到屏风后，这是刚才另外一位奴婢端来的水，洗脸泡脚后，第二日才会被取走。

　　平乐公主府很自由，下人也很少，但是总会在需要的时候吆喝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人带着东西过来，平时在府里有人跟着，在外面就只有琼音与方聆雪两个人，作为一个公主，似乎很奇怪。梦安国只有一个公主，一位被兄弟父母百般疼爱的公主，却还是不能自己做主，除了婚姻，其他的只要想要，不超出底线原则，都可以满足，方聆雪活得潇洒也多亏与此。

　　次日，日上屋顶，方聆雪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坐在早餐厅中喝着红糖羹。

　　“啊哟，肚子疼……”方聆雪一边喝着羹，一边揉着肚子，衣服摩擦的嘶嘶声一阵阵的随着节奏响起，“好疼啊，昨天就不该呆那么久，还喝酒，吃冷菜，呜……在弄点红糖水来，要暖乎乎的，我喝完要去睡觉，琼音还没起来么？”

　　“公主，姑娘她昨日睡得有些晚，现在才醒。”

　　“把吃的端过去，把我也抬过去吧。”方聆雪喝下红糖水，“不太雅观，我自己走过去。”

　　琼音听着声响，从床上探出个头，不一会儿问到了粥的香味儿，她起身，看着方聆雪苦着个脸，鞋也没穿，就从床上走下来，伸手扶着方聆雪，说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文华，我肚子疼。”方聆雪拿着琼音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这样你感觉不到，我剥开几层。”说完就开始脱衣服。

　　“玉诚姐……”虽然是女子，琼音也有点害羞，直到她的手摸到方聆雪的肚子，一丝凉意透过手掌传到她的大脑中，“你来月事了，第一天都有些疼，你躺床上来，我给你揉揉。”琼音将手搁在热水里泡热后，轻轻的按在方聆雪的肚脐处，上下来回揉，“怎么样？好多了吗？”

　　“嗯嗯，真想抱着你睡觉。”方聆雪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今天我们哪都别去了，等我睡醒了给你说件事。”

　　琼音在享用早餐，还没有回答方聆雪的问题，公主府的饭食没有她想的丰富，甚至没有十八楼箫秀一顿那么多，公主府的饭食总是恰好那么多，有时候会有剩余，不过量也不会有太多，她搁下碗，悄悄打个嗝，碗中剩下的也只有些汤油底了。

　　太阳暖洋洋的，琼音将窗子打开，好让太阳晒进来，无事可做，她搬来了凳子放在窗台下，坐在凳子上，趴在窗台看着窗外的锦鲤池嬉戏玩耍的锦鲤，阳光的温度刚好，才睡醒的琼音晒了一会儿也在阳光下睡着了。

　　“姑娘？”一旁伺候的女婢许久没见到琼音有动作，过去看，琼音已经在阳光下睡着了，她寻了件薄披风盖在琼音身上。

　　琼音比方聆雪先醒，身上的披风已经在地上躺着，起身活动了筋骨，脚踩上时才发现地上有披风。琼音捡起来拍了下，然后搭在屏风上，去看床上的方聆雪，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琼音伸手去碰方聆雪的额头，有些细汗。

　　“怎么就出汗了？”琼音用丝绢轻轻的给方聆雪擦着，“我去弄碗红糖水来。”琼音放下手中的丝帕。床上的方聆雪听着声响，张开眼，先是四周忘了望，发现没人，自己起来将衣服收拾好，这时琼音推开门，端着红糖水进来。

　　“醒了，来把水喝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到午时了，我过去时，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还早，现在还不饿。”方聆雪将碗放在桌上，拉着琼音在门槛上坐着，“你认识郭子仪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事吧？”

　　“我没问，他也不会说。”

　　“郭家做着三个地方的生意，利润来往不下三个梦安国所有收入，他们只有钱没有权，主意也就打到了我们皇室，我是梦安国唯一的公主，别无他法。”

　　“可是你好像不在意？”

　　“我贵为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再去奢求其他，岂不是天下大乱？”

　　琼音低着头考虑着方聆雪的这句话，有钱人，还是特别有钱的想做什么都是很容易的，方聆雪这句话说的也对，也不全对，也许作为一个皇室，真的不能奢求太多。

　　“做公主是很无聊也很无奈，可是我生下来就是一个公主，是一个人人称羡的对象，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去要求了。”方聆雪停了一会儿，“爱不爱有什么，日子还不是一样过，也许他和我越过越久，还能成就一段举案齐眉的佳话。”

　　“不明白。”琼音如实回答。

　　“你很少出来，比我这个公主接触世俗的时间都少，很多事你用这一年也明白不了的。”

　　琼音静静的喝着手中的茶，思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