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逢知己(2)
老板也是个厉害的老板,若是寻常练武之人这么一抓,酒坛子立时便粉碎,而他这双手下去却直直在酒坛上洞穿了两个窟窿,力道之准狠不得不让人惊叹。
只是此时却不是他得意自己的武艺之时,他两只手套在酒坛上,早已让小姑娘笑弯了腰。
小姑娘边笑边道,“秀才输了,老板把酒抢回去了。”
老板也不管这小姑娘,他一声大喝,套在他手上的酒坛顿时碎成几大块,他自己来不及闪避,便被溅的满身酒水。
秀才早已闪到一边,他庆幸道,“还好秀才走的快,秀才喝酒,秀才的衣服却不喝酒,何况是一坛子酸酒。”
老板冷哼一声,虽只是两招,他却已知道这秀才并不是个简单的秀才。老板心中虽恼怒,却也不硬拼,此刻冷笑着坐到东边那张空桌之上。
秀才看到老板坐下了,自己便也依旧坐到原来的位子上。
这小客栈,此刻倒像坐了五个客人。
那小姑娘见秀才坐下,也不去顾那东边的老板,她笑嘻嘻的对着秀才道,“秀才的衣服不喝酒,我的马儿却喝酒。”
秀才面上笑容中带着几分惊奇道,“哦,你的马儿喝酒?”
小姑娘点点头道,“我的马儿就在外面,我不喝酒,却是给马儿买的酒。”
秀才哈哈笑道,“只可惜是一坛子酸酒,马儿不喝酸酒。”
小姑娘立即接口道,“酸酒给酸秀才喝,马儿一顿不喝酒也能跑的快。”
秀才与小姑娘同时大笑起来,坐在东边的老板却冷哼一声,脸上腾起冷笑,他本来有几分胖,若是像先前那般殷勤的侍奉小姑娘便觉得他脸上只是一脸肥肉,可是此时看起来这一脸肉便平增了他的凶蛮相。
秀才转过头去看着老板道,“你笑什么?”
秀才面上带着笑,只是他故意在语气中加了几分惊讶与认真,小姑娘也随着秀才看向了老板。
老板面上带着几分嘲讽的冷笑阴阳怪气的道:“我笑本店今天还收了一位穷酸鬼。”
秀才看老板丝毫不像先前那般急恼,他坐在那儿坐的极稳,仿佛永远不会走开一般,他搭在桌子上的一只手的小指在叩击桌面,他虽一双肥厚的手,可是那小指动起来却十分灵活。
秀才不接老板的话,只是盯着老板的小指看,小姑娘便也盯着老板的小指看。
老板越是安静,越是不动声色,那根叩动的小指便越显眼,那轻微的仿佛没有的响声便也越突出。
秀才看了半晌突然道,“你在等什么?”
老板油光的面皮上闪过一阵阴狠,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在等秀才变成穷酸鬼。”
小姑娘脸上闪过几分好奇,她看看秀才,又摇了摇头。
秀才道,“你怎知我会变成鬼?”
老板道:“你喝了我的酒,当然会变成穷酸鬼,我的酒秀才喝了会折寿。”
秀才仿若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他敛了笑容道,“为何我秀才喝不得你的酒?”
老板对于秀才的反应表现出几分轻蔑,继而胸有成竹又得意洋洋的道,“因为我的酒里加了夺财宝,穷秀才自然喝不得宝。秀才若是喝了,再过几刻便成了鬼。”
夺财宝,夺财宝,自然是黑话,老板在此开了几十年的黑店,真正的买卖一年做一次便够了,而能用上他这一生中研制的最好的毒药,也只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大买卖。
这小姑娘通身上下最不值钱的便是摆在桌子上的两锭银子,她一进门老板便知今年的大买卖到日子了,何况这小姑娘还这么给面子的要喝他的酒。他也觉得若是直接杀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似乎有些残忍,便十分好心的用上夺财宝,哪知凭空杀出这么个秀才。此刻他很庆幸自己用了夺财宝,因为这个秀才实在不好对付。
这夺财宝不仅无色无味,还杀人于无形,不似一般毒药立时见效,而是逐渐使人全身无力,接着无疼无痛的睡死过去,这一睡便再也起不来。老板在等,只要秀才没了力气,接下来自然好说。
小姑娘念了两遍“夺财宝”,到底也没弄清楚意思,却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玩,于是便开口问道,“酸秀才,夺财宝是什么?”
秀才突然一改之前的严肃,脸上再次露出笑容道,“夺财宝,夺财宝,夺来夺去归谁好。”
老板最讨厌这些酸儒一出口便酸溜溜的,听着秀才的话便开口骂道:“呸你妈的酸秀才,当然是归你爷爷我了。”
秀才摇了摇头,也敛了脸上的笑容,对于老板在小姑娘面前说粗口,他显得很不满意。老板却以为秀才是心中生了惧怕,油光水滑的脸上便不免又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不料老板还未得意完,秀才便开口道,“我没喝酒,自然便中不了毒,也变不成鬼。”
小姑娘此刻明白了原来“夺财宝”是毒药,不过她脸上毫无担忧之色。老板本来以为秀才只是在撒谎以便于使自己放松警惕好乘机逃走,可是他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了秀才也许并没撒谎。先前秀才喝酒的时候,老板正对着小姑娘,是以他并未看见秀才喝酒,只是后来听小姑娘与秀才的对话才以为秀才喝了酒。
老板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僵,他看着小姑娘问道:“你不是说你看见他喝酒了吗?”
此刻他向小姑娘确认的语气倒仿佛先前并不是他要谋害这小姑娘,而且这小姑娘此刻还变成了他安排好的眼线。
小姑娘也不同老板计较,她点点头道,“我看见了。”
老板面上闪过一阵喜色,他又确认道,“他喝了?”
不料小姑娘摇摇头道,“没有。”
老板脸上顿时闪现遗憾焦急,同他先前一脸凶狠比起来显得极为滑稽,他此刻坐不住便站起来几大步走到小姑娘与秀才的桌子边,果见被桌子挡住的北墙上一片水痕,此刻倒快要干了。
小姑娘此时猛然笑道,“酸秀才也不喝你的酸酒,酸秀才后来要喝,又被老板你抢了去。”
老板知道今天遇到对头了,没想到连他生平得意之作也骗不过这秀才,只是他本不想节外生枝,此刻想着这酸秀才恐怕也不一定为了个小姑娘同他拼命,便道,“好秀才,算你有本事,今天便让你走了。不要干扰小店的生意。”
这老板,明明是自己惧了,却偏要捡个面子“放秀才走”,明明开始轻蔑倨傲的紧,明明刚刚阴横凶蛮的很,此刻却堆着一脸肉的笑,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这张面下的脸谱也果真是比川剧还多。
小姑娘听见老板叫秀才走也不着急,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秀才看着小姑娘问道,“秀才喝了你的酒,能这么走吗?”
小姑娘还未答话,一旁的老板已经急着接道:“这酒你不是还没喝吗?”
秀才看着小姑娘笑着道,“你的酒我是没喝,小姑娘的酒我却是喝了的。”
小姑娘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一旁的老板面色早又变了,他心知这秀才不知好歹,他心一横想着自己硬拼倒也不一定便输了,虽店中除了这小姑娘还有两个人,不过也都不足为惧,等他收拾了这秀才,再来做小姑娘这桩买卖。
老板心中想着,手上功夫便如电般掣出,秀才此刻还坐着,老板的双爪已到了他身前。秀才上半身突然向后一仰,双腿便从桌子下迅猛踢出。
老板那双如钢的爪子没有来得及躲开,在这一踢之下觉得生疼,他的身子也只觉一股大力袭到,不由自主的便向后退出好几步。老板心中开始惊诧,他没想到这秀才随随便便一脚便有这般威力,他在这黑道白道好歹也混了这么多年,武功虽不是他的长项却也不算十分差。先前若还是这秀才走了运,此刻便真正说明这秀才的武功深不可测。
这一脚只踢得老板惊魂未定,秀才却早已安安稳稳的站了起来。
那老板此时虽有几分怯意,但是一想到或许这辈子也再碰不上这样的大买卖就少了顾忌,而且到手的财宝若是让这秀才搅和了也太冤屈。他那股不甘心一涌上来,怯意便少了许多,他面上一寒,急退几步到了柜台旁。
老板从柜台下抽出一把刀,像是一把菜刀又像是一把杀猪刀。老板看着秀才冷冷道,“秀才可别怪我,既然喝不了酒,便来尝尝我这夺财刀。”
老板这几句话虽是个开场的黑话,不过他的意思还是想吓唬吓唬秀才,吓跑了最好,吓不跑倒也为自己壮几分威势。
秀才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吟道:“夺财刀,剁菜刀,夺来剁去真闹吵。”
老板生平最恨酸儒,秀才这几句话无疑火上浇油,他怒火一冲上来,仅剩的怯意也消失的无隐无踪,一把刀便毫无花哨的向着秀才砍过来。这刀法虽然看着平常至极,但是却同老板的爪法一样是极实用的,只一刀便合着整个大厅的格局将秀才的前路后路都封死。
小姑娘见了刀也不害怕,见了秀才的境况也不担心,反而是满脸期待的想要看看究竟是秀才厉害还是老板厉害。
秀才同小姑娘一样也不紧张,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他看着那把显得老旧的菜刀泛着黑油的光向着自己而来,既不后退也不前进,他的身子一侧,那把刀便从他身旁猛然冲过去。这地方本来狭窄的狠,他这一侧如果不拿捏好,便会被菜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攻势打败,可是他侧的一丝不多、一毫不差,不仅化开了这一招,还使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招数也都一一化解。
老板心中愤恨,他想好的后招一个也施展不出,而且此时若是他盲目出手不但不会伤到秀才分毫,还极有可能因为体力消耗先败给自己。
就在老板还在考虑着如何使出下一招之时,却见秀才身后桌子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端起那盘子牛肉向着秀才掷去。这一掷,秀才必定闪躲,秀才闪躲之时方位身形必乱,那么老板便可乘机出手,纵使杀不了秀才,也要伤得秀才立马逃走。
老板虽不知这中年男人是何意思,不过此刻中年男人打的是秀才,便暂时不是自己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