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队南余士兵已出现在了眼前。
刹那间,火光四起,刀枪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魏宁急忙分派人手阻击,而城下的南余士兵也趁势发起了总攻。魏宁顾此失彼,心中不由大急。眨眼之间,已有无数的南余士兵攀上了城墙。魏宁一边指挥战斗,一边派人火速禀告女王,请求增援。
苍葭关乃清凉国重要门户,一旦失守,会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全。所以,接到消息后,车卢亲率一支军前来救援。同时,女王派人送信到雾林,让竹泱赴苍葭关参战。
此刻,车卢的大军还在路上,可苍葭关已经支持不住了。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魏宁毫无惧色。眼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他也抱定了必死之心。他顺手夺过一名南余士兵的长枪,反身将他刺倒,将枪尖往地上一戳,大吼道:“将士们,我与尔等誓与此城共存亡!”他浑身血污,凛凛而立,犹如一尊战神。士兵们受到他的鼓舞,皆大吼一声,振奋起精神,无一人有退缩之意,无一人有胆怯之心。
突然,一道蓝影飘过,南宫适白金铁扇直出,一枚沾满毒汁的小箭从扇中飞出,径直朝魏宁咽喉飞来。魏宁急忙一个侧身,险险躲了过去。
南宫适道:“老魏,咱们打了多少年了,今天也该了结这笔恩怨了。”
魏宁冷哼一声道:“无耻小人,就会玩阴的。”
南宫适露出一个奸邪无比的笑容,“兵者,诡道也。什么玩阴的,这叫谋略。”
魏宁挺起剑,指着南宫适道:“少废话,要打便打。”
南宫适却笑着摇摇头,“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臭小子在哪儿呢?说吧,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魏宁知他指的是竹泱,道:“你先打过我再说吧。”说罢挺剑便刺。两人又缠斗在一起。魏宁已战斗多时,南宫适却一直在养精蓄锐。魏宁已筋疲力尽,南宫适却是精神正旺。不多一会儿,魏宁身上便数次被白金铁扇刮蹭到,他的胳膊上、胸膛上、腿上,现出了数道可怕的血痕。魏宁自知今日必躲不过这一劫了。就在他的身子软绵绵跌向地面时,朦胧中看见一道白影飘到了自己眼前。那白衣胜雪。倏忽,着白衣的人转过脸来关切地看向他。魏宁看到,那是一张清丽绝俗、无比美丽的脸庞。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喊叫了一声,“魏将军!”那是竹泱。魏宁心下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来者正是竹浣和竹泱。
他们带着雾林的五百精锐全力赶来,又择了一条近道。因此他们虽然迟些得到消息,却比车卢的大军先到了。
南宫适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么美貌的女子,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一见之下,他南余国宫中的那些妃嫔宫女,简直成了俗不可耐的村妇。更妙的是,这女子一现身,便一挺长剑和他打了起来。那柄剑一看就不是俗物,剑身光华熠熠,还挟带着一股寒气。
与这样美丽的女子交战,南宫适下手就温柔了许多。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女子的功夫远在他之上。几招之后,他就不得不全力应付。只一会儿,南宫适的头上便沁出了汗水,被碎花剑杀得手忙脚乱。
竹泱扶住魏宁,见他身上的血痕已变成了紫黑色,便知是中了南宫适的毒扇。竹泱迅速下指,封住了魏宁身上的几处穴道。魏宁唇白如纸,声若游丝,“殿下别忙了,没有用了。”
竹泱心中大恸。他和魏宁虽相交不深,但十分佩服其勇猛无畏,且善于带兵。因此哽咽说道:“将军别说了,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又大叫:“来人,快来人,送魏将军去医治!”
魏宁拼尽最后一口气,拉住竹泱的手说:“殿下,我,舍不得离开……苍葭关。就……把我,埋在这里吧。”说完头一歪,气绝身亡。
竹浣正杀得南宫适连连后退,听见弟弟大放悲声,不由分心去看。哪知南宫适阴险至极,捡到这个空子,白金铁扇一挥,一枚毒剑飞出,朝着竹泱射去。他今日来破关,本就立誓要找竹泱报仇,所以刚刚一见到竹泱,不由眼睛都红了。只是被竹浣缠住,脱不开身而已。
竹浣没料到南宫适的扇中竟会飞出毒箭来,顿时花容失色。她丢开南宫适,一个旋身,碎花剑出手,只听“叮”的一声,剑身正与那枚毒箭相撞,将那支小箭撞歪在一棵树上。
而竹浣此刻手中无剑,南宫适近在咫尺,她无防身之物,处境极其危险。只要南宫适再度出手,白金铁扇必会伤到她。竹浣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她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竹泱周全。
果然,南宫适见机会已到,白金铁扇朝竹浣刺来。竹泱刚刚躲过一场危险,正惊愕间,又见姐姐身处险境,不由放下怀中的魏宁尸身,急忙来救。只是哪里来得及!
就在竹泱一颗心要蹦出胸膛之时,却听见南宫适“啊呀”一声,手中的白金铁扇突然落地。只见南宫适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与此同时,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地上。一个俊俏的少年飞身而至,挡在了竹浣面前。
竹浣和竹泱同时大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竹漓。
南宫适这边,汤哈尔及时赶到,来救南宫适。不过,竹浣的速度比他更快。那把白金铁扇还躺在地上,南宫适未及捡起。竹浣一把抓过竹漓的凝霜剑,当胸一剑刺去。南宫适勉强避过。可第二剑又到,这一剑,直把南宫适穿了个透心凉。
汤哈尔大叫一声,挺矛就刺向竹浣。竹浣未及出手,她身边又冒出一人,截住了汤哈尔。原来是贵令。他刚刚目睹竹泱险况,惊出了一身冷汗,正在自责不已。幸好竹浣出手相救,却也令她自己处于险境。贵令捡起碎花剑送来,正好截住了汤哈尔。
南宫适口中狂喷鲜血,倒在了地上。汤哈尔独自面对数位强敌,自身难保,只得丢下南宫适,且战且退。
远远的,忽然传来一片呐喊之声。众人循声望去,见大批清凉国士兵往这里涌来。为首一人,身穿银白战袍,气度不凡,正是车卢率众赶到了。
汤哈尔见势不妙,只得喊声“撤!”
南余国士兵见主帅身死,顿时丧失了斗志。听得一声撤,便如落潮般往关外退去。其中自相践踏,又死了不少人。
车卢岂会让他们从容退去,亲自带着人马一阵猛追,直追出三十里之外,斩获无数而归。
这厢,竹泱和贵令指挥着剩余的守关士兵,做着善后工作。
竹浣这才有机会问竹漓:“你怎么来了?”
竹漓知道姐姐生气,忙低下头,道:“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雾林又有什么意思?”
竹浣急道:“那古雅呢?她知道你的去向吗?”
竹漓道:“我有留书给她。”
竹浣叹道:“唉,你这一走,叫黑火大王如何看待我姐弟三人?”
竹漓的头低得更低了。
见他这个样子,竹浣又怜惜道:“也幸亏你来了,否则我今天可要吃大亏了。”拍拍竹漓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就别想太多了。”
竹漓这才又露出笑容来。
此一役,清凉国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魏宁身死,守关士兵损伤大半,也是赢得惨烈。
依照魏宁遗愿,车卢等人将魏宁埋在了苍葭关内的一座小山包上。而南宫适尸身早被愤怒的清凉士兵五马分了尸。车卢便将其头颅割下,挂在旗杆上,让众将士观赏。
至晚间,竹泱与车卢相见,又将阿姐竹浣介绍与车卢。
车卢观竹浣气度,深为震惊。觉得其言谈举止皆超拔于两位弟弟。又听说了斩杀南宫适的过程,更惊叹于竹浣的勇毅与果断,心中已是暗暗敬伏。他突然想起,楼兰女王曾在他面前嘀咕,说竹泱的阿姐定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言语间十分倾慕。他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呢。由此看来,女王虽年幼,识人的眼光却很敏锐。想起这些,车卢不禁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因为女王对自己的信任,就得意忘了形,忘了君臣之别。于是心下肃然。
车卢诚恳地道:“我们陛下对公主实在仰慕得紧,曾数次跟在下谈起过公主。既然公主已到了我清凉国境内,便请与我一同返回国都吧!”
竹浣既知楼兰是真诚地邀请自己,且自己已经来了,再拒绝就是不给女王面子了。虽然心中隐隐担忧着雾林的安危,也只好说:“幸得女王陛下垂青,浣恭敬不如从命。”
竹泱听阿姐答应下来,心里自是高兴不已。
于是,车卢安排兵员补充苍葭关所损,又新派将领镇守,同时抚恤阵亡将士。待诸事平顺,大队人马便返回国都。
这一日,楼兰早早地散了朝,专心在内宫等待竹浣姐弟的到来。苍葭关的事,她已尽知。那些琐碎之事,她都交与车卢酌情处理,自己只一心要与竹浣相见。她在宫中走来走去,嘀咕道:“他们怎么还没到啊!”
侍女画眉好笑道:“陛下别急,听高公公说,车将军已走到皇城外边了。想来这会儿已经进宫了。”
楼兰环视一番自己的宫室,问道:“玉叶公主不会觉得我这宫里很寒酸吧?”
画眉道:“陛下的这间屋子,就是让神仙来住,都要觉得太奢华了。”
楼兰皱眉道:“那她会不会觉得,我这里太奢华,而显得俗气了呢?”
画眉很不以为然道:“陛下何必如此小心。陛下是一国之君,玉叶公主不过是白衣国前朝的一位公主,她如何能与陛下相比,又怎敢挑陛下的刺?”
楼兰沉下脸来,道:“不许你这样说。玉叶公主乃靖边将军之姐,靖边将军的人品、本事你可是都清楚的。将军对他的阿姐那样尊崇,便可知玉叶公主是何等样人了。”末了又补充道:“你待会儿可别失了礼数!”唬得画眉悄悄吐舌头,再不敢言语。
一会儿,宫人来报:“玉叶公主和两位殿下到了。”
侍女卷起珠帘,竹浣和竹泱、竹漓走了进来。众人只见一白衣女子,如月里嫦娥临凡,衣袂飘飘,款款走近。身后跟着两位少年,亦都如玉树临风,气度非凡。
画眉偷眼看去,不由心中一震。难怪陛下心心相念,这玉叶公主果然不同凡响。
楼兰见了,不由呆了一呆,只觉竹浣比她想象中长得更美,更超凡脱俗。
竹浣见正中宝座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郎,一双大眼睛分外清澈,正面露欣喜,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便晓得这位定是楼兰女王了。
竹浣盈盈下拜,楼兰反应过来,奔过来一把扶起,叫道:“姐姐怎可行如此大礼!如何敢当!”
楼兰像个小女孩一样嘻嘻笑道:“自从听靖边将军说起姐姐,我就一心盼着能见到姐姐呢。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