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漓和古雅斗得气喘吁吁,不分胜负。眼看着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显吃力,这时,从摘星阁那边飞过来一个白影。恍若仙子临凡一般,白影身未落地,于半空中连发两掌,掌风从竹漓和古雅中间穿过,震得二人同时往后跃了一大步。
竹浣身形微转,稳稳落于两人之间。
慕云兮赶忙从石头上站起身来,笑嘻嘻解释道:“师妹别担心,我让他们两个在练功夫呢。”
“哦?”竹浣有些不相信地看看竹漓。
竹漓低下了头。阿姐交待过,让他不要招惹古雅。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凡事都要克制些。现在他与古雅打架,阿姐定然不高兴。
古雅却气哼哼地一指竹漓,对竹浣说道:“他对我无礼!”
竹漓辩解道:“唉,我怎么对你无礼了?”
慕云兮笑呵呵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啊,真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点儿事情就斤斤计较。古雅,你这功夫不错呀,是谁教你的?你大哥吗?”
他这样一恭维,古雅果然被成功带偏,不再纠缠竹漓对自己的不敬,道:“我哥才没教我呢。我师父可是整个南部最有名的神巫,名号‘通天婆婆’。”说着傲娇地一扬头。
慕云兮与竹浣对视一眼,可从没听过这个名号!
慕云兮笑道:“唉呀,我说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通天婆婆教出来的徒弟,怪不得这么厉害。”说着朝古雅竖起大拇指。
古雅得意地斜了竹漓一眼。
只要竹浣在场,古雅总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使她在这位玉叶公主面前怎么也骄傲不起来。所以,古雅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她故意极亲热地对慕云兮说道:“慕大哥,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理睬竹浣姐弟,径直走了。
竹漓小声嘀咕道:“瞧她那样儿,真是一点礼数不知。”
竹浣看着弟弟,幽深的眸子里又是责怪,又是心疼,嗔道:“你还说,让你忍让着她点,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好歹这也是人家的家,他哥哥收留我们,我们不能不顾及这份情意。”她说话时声调柔和,如春风化雨,然而柔软中带有极强的韧性,让人无可辩驳,而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话。
慕云兮不复刚才对古雅说话时的没正经。他又成了那个刚毅、稳重的大师兄了。他问道:“兴王殿下有消息了吗?”
竹浣双眉微蹙,摇头道:“我一直坐在摘星阁中等消息,算着时间,贵令也该返回了,不知是否出了变故?”
慕云兮安慰道:“雾林离清凉国路途遥远,就是路上耽搁一些,也实是正常不过。我估计这两天就该有消息了。”
竹浣嘴角弯弯,嫣然一笑。慕云兮看到这个笑容,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了一样,怦怦然剧烈跳动起来。
入夜,竹漓从摘星阁出来,回自己的蓬莱院休息。
回屋后,竹漓照例拿起桌上放的一本书,继续读。竹浣交待过他,让他务必每天都要读一点书。竹漓知道阿姐对自己的期望,也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所以自觉每日读书,从不间断。
竹漓不知道,在他的身后,那扇窗格正被一根竹管轻轻捅破了一个小洞。少顷,从那竹管中飘出一缕乳白色的烟雾来。
过了一会儿,正专心看书的竹漓突然觉得口很渴,便放下书,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谁知茶壶里竟是空的。
竹漓叫了一声侍女。一位头梳双髻的侍女走了进来。那侍女进屋后,面色竟突然变了变。
侍女一屈膝,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竹漓觉得口中更渴了,而且面前这个侍女的影子突然模糊了一下,他有种想要把她拉过来的冲动。竹漓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猛然撑住桌子,艰难说道:“我想喝水,壶里没有水。”
侍女有些奇怪,拿过茶壶一看,果然是空的,便道:“我刚刚泡好的一壶茶,怎么就没有了?”
竹漓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只听那名侍女忽然道:“殿下,你这屋里有迷药!”
竹漓浑身一个激灵,心里顿时清明。他扭过头去,放在他床头的那盆化邪草还好好的放在那里,他心里略略安定了一些。
他挣扎着低吼道:“快去,找公主!”
侍女仓皇退出。就在这时,屋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位身材娉婷的少女走了进来,竟然是——古雅。
竹漓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摆了摆昏沉沉的头,一手指着古雅,身形晃了一晃,几乎站不住。
那名侍女显然也明白了这都是古雅捣的鬼,便不敢说什么,急急忙忙出去了。自然,她也不敢去找玉叶公主。
竹漓又瞥了瞥那盆化邪草,心中焦急。只好大睁着双眼,使出全身的劲瞪着古雅,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而奇怪的是,古雅见他瞪着自己,她脸上居然现出一副迷惑的神情来。
屋门被侍女离开时,顺手带上了。竹漓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凝滞了。他好像掉进了一锅浓稠的汤中,浑身燥热得不得了,就想脱掉身上的衣服,甚至想扒掉身上的一层皮。
而古雅看起来,也是异常疑惑的样子。她凑近了竹漓,盯着他的眼睛细看。她看到那双眼睛又明又亮,往外喷射着火星,亮得简直要燃烧起来了。古雅的呼吸喷到了竹漓的脸上,竹漓闻到了这股气息,心就像被烙铁烙了一下。他猛然大叫一声,力大无比地双臂一展,将古雅紧紧箍住。古雅可能没料到他会这样,竟然一下子使劲也挣不脱。她亦慌了神。可惜为时已晚,她再一次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
竹漓变得力大无比,一下就把古雅扑倒在床上。
那名侍女没敢去找玉叶公主,却去找了黑火大王。因为黑火大王曾交待过她,要好生侍候宁王殿下,出了事唯她是问。
黑火急忙赶到。他没有通知竹浣,一来是夜已深,恐怕竹浣已睡下了。二来,他打算处理好两人的纷争之后,再告诉竹浣不迟。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踏入蓬莱院时,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竹漓和古雅双双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古雅大睁着双眼,空洞地瞅着床顶,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看到他进来,她亦是一动不动,仿佛傻了一般。而竹漓,一副昏死过去了的模样。
大惊之余的黑火,瞥见床头有一盆如兰花的叶片一样细长,只是边缘长满细齿的植物。他认得它,那正是解毒至宝——化邪草。
房间里还弥漫着那股浓稠的气味。黑火闭了闭眼,在心中慨叹一声,双袖齐挥,屋子两边的窗户猛然齐齐洞开,来自屋外的清新空气扑了进来,屋中残留的暧昧气味登时散去不少。
黑火转身吩咐侍女:“去请玉叶公主和慕大侠来吧。”
侍女转身去了。
扑进来的清新、冷冽的空气令昏迷中的竹漓动弹了一下,微微地舒醒过来。而古雅以被拥身,木然地坐起,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闭了闭眼,又有小溪一样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黑火怒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死性不改,这下好了,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看你还有什么脸见人!”
竹漓被这一顿怒吼彻底惊醒,等明白了自己眼下处境,他的惊愕、恐惧之情,简直如一道天雷直朝他的天灵盖劈下。
见竹漓如此惊惧,简直要痛不欲生,黑火只好温言抚慰道:“殿下休慌,这事都怪阿雅。”又令屋外侍候着的侍女们,赶紧进来帮助殿下和小主穿衣服。
众侍女进了屋,服侍二人穿衣。二人皆如木偶人一般,任由摆弄。
且说竹浣夜半听到消息,大惊失色,连忙赶了过来。她前脚刚进入屋中,紧接着,慕云兮也赶到了。
竹漓和古雅已穿戴整齐,呆坐在椅上。黑火也面色阴郁地坐着。屋里的空气压抑得让竹浣几乎窒息。
看到竹浣进来,黑火慢慢站了起来。
竹浣一看弟弟的神情,心不由揪成了一团。竹漓面无人色,仿佛魂灵已飘飞至九天之外。小弟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是什么事竟然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黑火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起。
慕云兮刚才一进屋,就觉察到屋里的空气有些异样。他眼见竹漓和古雅那副模样,又见黑火神色也不同往日。他到底年长些,经过人事,所以心中已是了然了八九分。
还是慕云兮打破沉闷,“大王,这里到底出了何事?”
竹浣也看向黑火,她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冷的寒光。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小弟的情形来看,自己的弟弟必然是受害者。
黑火一指座椅,道:“二位先坐下吧。”
竹浣和慕云兮相视一眼,依言坐下。
屋里的空气又一次陷入沉闷。
竹浣进屋时,已瞥见那盆化邪草安好地放在竹漓的床头,心里也是疑惑不已。她知道,古雅的难缠之处,不过是喜欢使毒而已。有了这化邪草,应该是能保竹漓安好的,那古雅又使了什么阴招?
黑火开口道:“敢问公主,这化邪草从何而来?”
竹浣心中一震,黑火不说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却先说起这化邪草,难道这化邪草有什么问题不成?
慕云兮顺着黑火指的方向,看到了放在竹漓床头的那盆叶子上有许多细齿的奇怪植物。
竹漓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古雅也从木然中转过头去,盯着那盆草。化邪草她是认得的,她知道此物能解百毒。只不过,想到这里,她是更疑惑了。她不过使了一点小手段,那白翳粉不过是最寻常的毒药,为何化邪草没有化解掉它呢?
竹浣明白,既然黑火有此一问,想必这化邪草定有什么蹊跷。便原原本本将这盆化邪草的来历讲了一遍。
原来,竹浣自来到雾林后,发现雾林中几乎遍地都是毒花、毒草。而雾林的小主古雅又特别喜欢用毒,且对竹漓似乎成见很深。竹浣担心弟弟安危,便将此事讲与史忠听。
史忠也知道这位古雅小主性情乖戾,言行善变,的确是个危险因子。因说起这雾林山中有一样宝物,名叫化邪草,形态如茂盛的兰草,只是叶子边缘尽是细细密密的小齿。正是这些小齿起到了化解毒物的作用。如果能采集到这种草,就算再厉害的毒,也就不怕了。
竹浣大喜,忙问这种草在何处可寻得?
史忠却是摇头,叹道:“这种草专门生长在极偏僻荒蛮之地,那里瘴气比其它地方浓度高出数倍,连鸟兽经过那里,停留时间长了,也会中毒倒毙,更不消说人了。可去不得,公主千万不要起这个心思,我们还是另想办法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