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允礼回到房间,推开窗子,看着夜渐渐深去,他却毫无睡意,不禁陷入绵长的思绪中:
白天客厅时,韩雪儿一袭白衣,莲步款款,似是在不经意间那个清冷的女子已走入心中,对她充满了好奇,充满了疑惑。
韩雪儿白衣翩翩,容颜空灵清绝,仿若空谷幽兰。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她好似遗落人间的仙子,美好而缥缈,遥不可及,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踏光而来,仿佛自打她的出现,眼中便只有她一人,再容不下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哪怕是风景亦容不下。仿佛人心很小,只能将她一人放在心上。
晚宴上,热闹非常,人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有她一人一言不发,似有心事,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夜市上,她立于合欢树下,望花发呆,眼中柔情似水,却又有无限的愁绪,解不开的忧思,惹人怜惜,令人心疼。但仅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清冷,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到底是怎般的女子,百思而不得其解。
更难解的是:与韩雪儿明明是初次相见,却生出相识已久的错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见过,甚为熟悉。可是实为初见,以前也并未相识,怎会生出那莫名的熟悉感?
上官允礼一夜沉思,一夜叹息,一夜难眠。
南宫瑞谦回到房间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情烦闷,便起身,来到湖心亭中。
南宫瑞谦月下独坐亭中,一袭白衣胜雪,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的飘逸出尘。脸上那温暖明媚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了,面上替换的是愁容惨淡,惆怅不已。月光拉长了他的孤寂的身影,显得异常的清冷,引人心疼。
南宫瑞谦看着皎洁如水的月色不知不觉中陷入沉思:
白天前厅中,慕容冰心一袭水青色衣裙,清丽灵动,却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款步而来,只此一眼,终生难忘。
本以为她是个冷情的人儿,可是在见到韩雪儿的那一刻,她眼中含泪,泪中含情,微微一笑,散去了周身的冰冷,那微笑是世间最明媚、最温暖、最动人的笑容,原来她也是性情中人。
晚宴上,人人开怀畅饮,唯有她,不作声色,默默饮酒,酒入愁肠愁更愁,她虽清冷,依旧难掩愁绪。她这般绝世脱俗的人儿,不知她有何化不开的愁绪,又到底在为何而愁?
夜市上,人人为繁华夜市之中所见而兴奋,唯有她,一身水青色衣裙在月下呆立,仿佛落入尘世的谪仙,虽清冷孤傲,却难掩百转千回的惆怅。是什么愁,这么绵长,自席间开始,到现在还未消散?
早闻她的芳华绝代,早闻她的空灵清绝,早闻她的惊才绝艳,但闻名不如见面,她并不是传闻中那冷冰冰的美人儿,她亦有情绪的变化,亦有喜亦有悲。她亦有情感的起伏,但那只是为她在意之人而流露,与旁人无关。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也只有冷然,也只剩冷然。
慕容冰心似谜一般扎在心底,不禁想去探究她的谜底。而她更深的一层谜,就是初次见面为何会生出相熟相知已久之感,与她之间又有怎样的渊源或纠葛?
南宫瑞谦一夜愁绪,一夜纷乱,一夜未眠。
只是他们还未真真切切的察觉到:生命中,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有些情,一旦眷恋,便海枯石烂;有些缘分,一旦交织,便在劫难逃。
公孙婉儿回到房间后辗转难眠,难以入眠,便带着“七殇琴”来到花园中散心。
公孙婉儿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将“七殇琴”放于石桌上开始弹琴,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公孙婉儿抚着琴,不禁陷入沉思,思绪绵长,头脑也开始放空:
仿佛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那个无人的巷口,又走到了那位白发老翁的摊位前,白发老翁执着她的手,叹息不已,无奈的说道:“情缘寡薄,为情尽断,一世孤清,方为本命。你是所有人的劫,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宿命,也许自出生起,你的宿命便已注定,无可逆转的悲。”
幼时,便为命运所缚,得不到父亲的一丝一毫的怜爱和真情。这世上对她唯一的真心、唯一的爱,只有哥哥公孙无虞,那是她幼时生命中唯一的真情,唯一的色彩。可惜,哥哥公孙无虞少年早逝,魂归九天。从此,她的世界中再无爱,再无色彩,一片惨淡。
儿时,与南宫瑞谦相识,许下世家婚约,却因此,她的世界里又多了一颗真心,一份真情。
少年时,南宫瑞谦倾心于她,全心全意的付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永不相负。这是她自哥哥公孙无虞去世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得到了南宫瑞谦全部的宠爱和以性命相护的誓言。竹马之交,永不相负。
可是白发老翁的话让她害怕:
相识于年少,互许终身,情缘初始,可惜好景不长,便会情断。
双十年华,挥剑问情,情缘深邃,犹如天定,命定相逢,却解不开宿命的悲。摄魂迷心,情断憾九天,从此,生死别,阴阳隔。
双十又五,为生忘情,前缘尽断。对面相逢不相识,形同陌路。
而立之年,终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阴阳隔,生死别,再无转圜,生死劫破。
谁人又可执手白头,谁人又能料到最后的结局,生死劫,无法解,只愿一生从未错过。
琴曲终,泪滴落,难道真的逃不开宿命的悲,难道真的解不开生死的劫?
公孙婉儿悲凄道:“曲终人未散,有缘自相逢。即便可能分离,但仍旧有积极面对心态,只要怀有期盼,就能够再度重逢。可是抱有希望,便真的会有希望吗?我的人生里,只怕……只剩下无妄了,看不到一丝希冀。”
公孙婉儿琴声又起,苦涩一笑,声音凉薄无情:“生命于我而言已无太大的意义,不过是时间的虚度与流逝,还有便是对逝者的承诺。我的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呢?只怕是终其一生我也想不明白了!”
公孙婉儿一夜清泪,一夜琴音,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