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白萱做饭,火烧房子后,巧哥再也不肯要白萱做饭了。白萱也只好罢了,每天扫扫庭院,种种花草,倒也挺悠闲自在的。只是每每看到巧哥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忙着做饭,内心深处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又是一季梧桐叶落,眨眼,巧哥与白萱三年的岛上时光,就这么逍遥自在的从叶落叶生间悄然溜走。
这天黄昏,绵密的细雨卷着凉意袭来,梧桐树下的白萱瑟瑟发抖!
“那少年是天庭追捕的逃犯,是一千年前偷袭太子殿下抢走凌宙凤羽之元凶!”篱笆栅栏边,一个绿衫公子目光冷冷地盯着白萱,朗声说道。
“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白萱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萱姐,醒醒!大白天也梦魇了吗?你们神仙真是奇怪得很,站着也能睡着!”
白萱猛然睁开眼,撞上一双苦笑、迷茫、心疼的眼神,是巧哥回来了,正抱住她的胳膊,“你看看,也不知道在屋里等,全身都湿透了!”
“你今天为何才回?”白萱悻悻地抽出胳膊,睡眼惺忪,一时神情恍惚,心下竟有些糊涂,“方才分明是和哥哥在这聊天来着,难道竟然是一个梦?”
“都怨你迟迟不归!”白萱挥拳往少年胸口狠狠捶去,“人家等的时候又没下雨!你可知,我在此等你足足有半个时辰,百无聊赖的,等着等着就去见周公了,见着见着就下雨了嘛。”
“你竟然等了半个时辰?”巧哥木然呆住,“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等我,更不要在外头等我,尤其是在这风雨天!”
巧哥说着,双手握住白萱那一双凉彻骨髓如冰块般的手,放在嘴边直呵气,柔声道:“我的萱姐呀,你是神仙不怕生病,可风吹雨打的,蓬头垢面有碍观瞻,我巧哥身边之女人可不许不美丽,知否?”
说着,他霸气地抽出右手在白萱额头轻轻弹了一个啵,顺势理了理白萱湿漉漉的一缕刘海,拖着她快步朝屋里走去。
“哎呦!”白萱娇呼一声,额头一点微微的疼痛让她微嗔。因双手被巧哥紧紧攥在手心,挣脱不得,不知为何她竟然忘了她有仙法,只得用额头在巧哥肩上胡乱蹭了蹭。
“人家想早点看到你嘛,站在这里,远远的看到你从天边走来,我就很欢喜!”白萱头抵在自己掌心在巧哥胸膛乱蹭,一边嘟起嘴巴直抱怨。虽然是抱怨,她脸上却酒窝盛开,扑闪着大眼睛,喜滋滋地偷笑着。
“看见我回来就很欢喜?”巧哥亦用头顶起百萱的头,眉毛一挑,笑嘻嘻地问道,“萱姐,可是想我了?”
“嗯!”白萱忽一用力抽出双手跳离巧哥一步远,咯咯笑着对巧哥用力点头,娇媚地说道,“我自然是想你了,我想看看,你又给我带回什么稀奇有趣的玩意儿?”
巧哥每次打猎回家都会给白萱带回礼物,一根美丽的鸟毛,一朵奇特的小花,或是一片奇异的叶子……都是小东西,可白萱喜欢得不得了。而且伴随每个小东西的到来,都有一个趣的故事,这更让白萱着迷了!
白萱耳朵上这对红色的心形耳钉,就是上个月巧哥出去打猎给她带回来的。
耳钉用红色的水晶细细打磨而成,只有拇指指甲盖那般大,凸出的尖角和与它对应的凹弧却格外清晰,精致小巧,非常可爱,贴在白萱的耳朵上,漂亮极了!
这对耳钉的故事颇为有趣,有一次巧哥出去捕鱼,意外地从渔腹中得到了一颗水晶,大概是这条鱼饿昏了眼,误把水晶当鱼食吞了,这让巧哥得到了灵感,忘川河里满是水晶,他早就想采集它们。
可是忘川河里除了满河水晶还有满河的幽灵,水晶与幽灵在一起,采集水晶无异于从毒蛇嘴里夺取宝石,可想有多艰难。
这下好了,巧哥有主意了。他先将鱼饵藏在水晶里,再用直钩钓取河中的鱼儿,接连钓个四五天,待到鱼儿形成条件反射,闻到香味便游过来吞食水晶鱼饵时,他便将捻成粉末的饵料投入河中……
鱼儿们闻香而来,它们皆是咬过勾尝过甜头的,是以它们疯狂吞食河中水晶。这时,巧哥只需用渔网慢悠悠地捕捞贪吃鱼,最后开膛取出鱼腹中的水晶即可。他屋内朵朵水仙花用的水晶,就是用此法采集来的。
大概爱有天意,屋内的水仙花上月竟然坏了一朵,许久未曾采集水晶的巧哥,只得再去河中采集水晶。
捕鱼时他不慎划破手指,鲜血滴入河中时,蓦然发现两尾红艳艳的鱼儿,他一时心动捕捞上来,欣喜地发现鱼腹中竟然藏着如红宝石般闪亮的两枚红水晶……
“哦,原来萱姐是想我的礼物!”巧哥微微一笑,两手一摊,“那今日怕是要让萱姐失望了,今日运气不好,两手空空也。”
巧哥话音未落,窗外似乎晃过一个黑影,一只鸟扑哧扑哧飞起,白萱却闻到了哥哥白空的仙气。
“今天不要礼物,你回来了就好!”白萱突然收起嬉笑的神情,扑进巧哥的怀里,“不是梦,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她紧紧抓住巧哥的手,心一阵紧缩。
巧哥反手将白萱的手包在了掌心,缓缓放在胸口,柔声说道:“萱姐还冷吗?”
白萱点点头,其实还好了,毕竟她是神仙嘛,凡间的一点雨算什么?她只需略抖一抖,身上就干了。可是……
“你伺机杀死他,夺得凤羽给我,凤羽一出,六界臣服,届时天帝允你悔婚,翼龙族亦无可奈何也!”哥哥白空的话尖利地刮在她心尖上。
白萱身子不停地颤抖,藏在巧哥怀中的双手亦抖动不已,巧哥索性抓住她的手在胸口轻轻搓揉着……
一股暖流缓缓遍布白萱全身,她心底竟升起一丝麻麻酥酥的感觉,全身发软,不由自主地随着手掌一起倚靠在巧哥胸口。
“这是什么?”白萱的手触到巧哥xiong口,只觉软软绵绵。
“哦,差点忘了!”巧哥欣喜地从怀里掏出三个拳头大金光闪闪的状如蚕茧的东西。
“金蛛丝!”白萱惊叫一声,蓝眼睛瞪得像熠熠发光的水晶球,“你从何处得来的?这是金蛛王吐的丝,外形似黄金,但比黄金更坚韧!”
“萱姐认识?”巧哥眉毛扬起颇为惊讶。
“我也是头次见到。小时候听哥哥说过,上古时期,翼龙族曾经有一种奇特的蜘蛛名叫金蛛王。它体型瘦小,通体金色,两只前足比身子长了一半,健硕、灵活,剧毒无比。它吐出的丝与金丝像似,但比金丝更胜。不仅软、韧,且无惧冰、火,翼龙族曾用它来给王族打造软猬甲护身,刀枪不入。”白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道,“后来在一次天魔大战中,被帝俊所灭绝。”
“做神仙的果然见多识广!”巧哥不禁对白萱侧目惊叹。
“一般般吧,一般般啦!”白萱脸有嘚瑟,竟一把抢过金丝茧,“巧哥,我把它变成一件背心给你,护你打猎平安!”
“且慢!萱姐,你什么眼神?”巧哥挥手抢过金丝茧,丢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这一点点金丝如何做背心?”
“既然有缘遇见,你为何不多拾点回来?”白萱随口问道。
“你当这是野草呢?还多拾点!”巧哥眉毛轻轻一挑,摇摇头无限惋惜地道,“金蛛王只在制造卵囊和包裹猎物时,才会吐出金丝,故金蛛丝非常稀少难觅。”
“蜘蛛不都是吐丝结网的吗?为何它如此奇怪?”白萱忍不住问道。
她对金蛛王的了解,来源于小时候哥哥对金蛛王的介绍,现已全部兜售完了。学识渊博的神仙,眨眼便要被打回原形,她颇为不甘心。
她皱着眉头,微微抬起下巴,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下方飞快地移动,大脑火速开启搜寻答案模式。忽然,她眯缝着的眼睛猛地打开,眸子晶亮,不等巧哥回答,她已经咯咯地笑着自问自答了。
“哦,是了,因为王的缘故,它是金蛛之王,无须事事亲力亲为,比如吐丝结网什么的,自然有小金蛛们去做咯!”
“所有的金蛛皆带王字,金蛛王是泛指而非特指某一只金蛛也。”巧哥似笑非笑地瞟了瞟白萱,缓缓说道。
方才白萱的小心思,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此刻他嘴角翘起,亦摇头摆脑装出一副才高八斗的学究模样,拿腔捏调地说道:“蜘蛛结网是一项相当细致的工作。除了多种形式的蛛丝和黏液,蜘蛛还需要按顺序进行精准的操作。金蛛王生性懒惰,不想吐丝结网,久而久之便退化了结网功能也。”
一个蜘蛛结网,巧哥竟然说得如此专业,这让自以为是神仙的白萱不得不服。她瞧着巧哥,双眼熠熠生辉。
“术业有专攻,你是专门研究蜘蛛的吗?”白萱砸吧砸吧嘴,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荒岛悠悠千百年,亦无人烟亦无仙,不研究岛上蛇虫鸟兽,花草树木,你说巧哥还有何事可做?”巧哥悠悠一声长叹。
“可是它不结网,又如何捕食呢?”心悦诚服的白萱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做一回巧哥的好学生。
“金蛛王生性懒惰却天生威猛,故它觅食方式简单粗暴,专爱偷猎别的蜘蛛蛛网上的猎物,甚至捕猎蛛网上的蜘蛛主人。”
说到这儿,巧哥以手做爪忽地抓向白萱的眼睛,双手托腮,正聚精会神听讲的白萱吓得本能地后仰,差点摔倒。气得她像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地扑打着巧哥……
巧哥却不躲不避,任由她捶打撕扯,口中哈哈哈傻笑高声喊道:“一级警戒,一级警戒,金蛛王来了!注意!金蜘王已侵入三号蜘蛛的蛛网,正在捕获猎物……啊,救命!……救援队请注意,还有活物,金蛛王正在吐丝打包,将吃不完之猎物带回洞中……”
说完,巧哥闭眼吐舌,蜷起身子盘成球状滚入白萱怀中,白萱索性拽着他一只脚就往室外拖,巧哥死蛇般任由他摆布……
白萱咯咯的笑声如黄莺欢唱,自始至终未曾断过……终于,她闹腾累了,丢开他,捂着胸口娇嗔道:“好你个巧哥,到底有完没完?本仙子真心实意向你求学,你竟如此这般,本仙子要生气了,大大地生气了!”
“别生气,萱姐!”巧哥蓦地满脸正色,“我若是一本正经地给你讲蜘蛛,此刻恐怕你正在见周公也。这教授学问,亦要因材施教!你之性子,岂是……”
“又想讨打不是?竟敢嘲笑本仙子不才!”白萱鼻子里轻哼一声,斜了巧哥一眼,“罚你将金蛛王捕猎蜘蛛的过程细细道来。本仙子倒要让你看看,本仙子是如何好学?”
“谨遵仙子之令,请仙子洗耳恭听!”巧哥戏精上身,清清嗓子,即刻扮出一脸严肃夫子样,抑扬顿挫犹如开堂讲学般,“金蛛王拨动蛛丝,引诱猎物蜘蛛前来。当猎物蜘蛛靠得足够近的时候,金蛛王就会迅速出击,两只巨大的前足圈住倒霉的猎物蜘蛛,步足上长短交错的刺围拢起来,像鸟笼一样关住猎物蜘蛛,接着它咬住猎物蜘蛛,用螯牙注入强力毒液,立刻使猎物失去运动能力。”
“那,那你如何取得金丝的?太,太危险了,你又不会法术!”白萱脸色唰的白了,后知后觉,此刻的她才意识到了取丝的危险。
“无妨!巧哥自有办法。”少年看着金丝茧,皱眉说道,“这点金丝茧子勉强做小半支袖子差不多。你随我去正厅,我要补上今日欠你的礼物。
“礼物?”白萱尖起嗓子嗲声嗲气,“人家都说了,今日不要礼物,你回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嘛!”
巧哥忽然愣住了,他目光灼灼盯着白萱,眼里一跳一跳的火花似乎要逸出眼眶将白萱点燃。白萱不禁耳根子通红,才的言语和语调完全是不受大脑控制就蹦出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