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留与不留
任云舒大步跑到院门,远远看见瞬西和尹松柏的背影,二人正牵着马,马上挂着几个简单的包袱,瞬西留恋着回眸,和他目光正好遇上。
任云舒快步追上,拦在二人面前,喘着粗气问道:“一年之期未到,为何要走?”这样焦急的任二公子只怕世间没几个人见过。
尹松柏正想出气,瞬西按住了他,她拱手作揖道:“书院清雅,不是我这种罪奴该留的地方。”瞬西重新牵起马的缰绳准备继续下山。
任云舒拉住缰绳,又道:“你不想知道含沙是什么东西了吗?你这样一走,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瞬西漠然,“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
“你留下我就告诉你。”
瞬西把缰绳一甩,“任二公子,你到底何意?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任家罪奴,你就不应该和我说话,毕竟身份有别。”她语气之中的怒意任何人都能察觉。
任云舒深情凝视着瞬西,“我知道刚才在西院,我让你失望了,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也是人,我也需要时间适应,不过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瞬西迟疑问道:“那你……想清楚什么了?”
“你听好了,不管你进书院之前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学生,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瞬西的脸色柔和下来,心中已有动摇,尹松柏插嘴道:“任云舒,就算你无所谓,但你觉得书院其他人愿意和低贱的罪奴一起上学吗?”
“谁说不愿意呀。”
尹松柏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墨川谷、柳疏雨、离人朝他们走来。
墨川谷走近,拍了尹松柏胸脯一下,“我们都觉得无所谓,别走了,再说房间里少了你喋喋不休怪冷清的。”
尹松柏说道:“你们的好意心领了,烟雨书院不会让罪奴留下的。”
柳疏雨轻轻拉住瞬西的手,“瞬西,我们一起向院长求情,我相信他不会不近人情的。”
离人也跟着附和道:“对,我们一起去求情,人多力量大。”
瞬西偷偷瞄了任云舒一眼,任云舒朝她含笑着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尹松柏拉到了一旁,“丫头,你不会又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吧?”
“三哥,你没听刚才任云舒说吗,我留下的话,他就告诉我含沙的消息,看这情形,说不定还能直接借到,都不用偷了,成功就在眼前了。”
尹松柏听到这话都头疼,又是那该死的含沙,当初就不该为了它过来,他双手叉腰,“我问你,你想留下来真的只是因为含沙吗?”
“不然呢?”
“好,那我再问你,就算院长不把我们扫地出门,你觉得其他弟子不会在背后戳着我们脊梁骨指指点点么?”
瞬西一下笑了出来,“三哥,无罪寨的人被江湖上所有人都指指点点,我看你也满不在乎,怎么现在反倒在意起这么些弟子了?”
“那不一样,我还不是……”尹松柏叹了口气,“算了,你想留那我们就去求情好了,但是拿到含沙我们就必须走。”
瞬西、尹松柏、墨川谷、柳疏雨、离人五人来到莫言堂,排成一排跪在门外,任云舒走入堂内。
任云舒作揖道:“师父,请让瞬西和尹天继续留在书院吧。”
归山老人笑眯眯地放下茶杯,“这两人面子很大啊,不仅让墨家和柳家的公子小姐下跪求情,竟然还能让你这么骄傲的人都替他们当说客。”
任云舒正色道:“他们虽是罪奴,但他们入院以来,坚守本心,未有任何逾矩,而且书院招生也从未明确规定不许罪奴入学。”
“云舒,并非为师在意身份,罪奴,必定是各世家有罪之奴,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不仅是奴籍而且是有罪之人啊,我如何能留?”
任云舒单膝跪地道:“我不知道他们以前犯了什么罪,我只知道现在的他们是勇敢善良,乐于助人的人。”
归山老人笑着捋了捋胡子,“可瞬西是任家的罪奴,我若是留下她,岂不是摆明和任家作对嘛。”
“这个好办,我就是任家的人,若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只是……尹天是解家的罪奴,月夕那边恐怕…..”
归山老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尹天原来是那解当家的罪奴,这事好说,和解家唱反调有点意思。”
任云舒看着眼前大笑的师父,不明所以。
五人在烈日下已跪了半个时辰,墨川谷汗流浃背,腿已有些麻木,他用手轻轻锤了锤,心想若是此时有个厚垫子垫在膝盖下就好了,他偷偷瞟了瞟身边四人一眼,这四人皆神色淡定,丝毫没有不舒服,他从小被娘管得严,罚跪犹如家常便饭,可依旧觉得膝盖难受,他实在弄不明白眼前这四人怎么像铁打的一样。
归山老人走出莫言堂,说道:“瞬西、尹天,书院没有明确规定罪奴不可入学,但是隐瞒不报确是你们二人的问题,留是可以留下,一人一百下戒板,可服气?”
“师父……”任云舒一开口,归山老人便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尹松柏磕了一下头,说道:“谢过院长,但瞬西是女子,弟子愿代她受两百下戒板。”
“两百下戒板估计你命都没了,我来代替瞬西受那一百下。”墨川谷说道。
离人抱拳道:“院长,川谷乃是墨家公子,身份显赫,我离人并非家族后代,代受这一百戒板更为合适。”
归山老人脸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笑道:“稀罕啊,第一次见抢着挨板子的。”
瞬西额头点地,“这一百戒板是我应得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代替。”
任云舒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瞬西已经下定了决心,多说无益,她这样的人,宁愿自己被打死,也绝不愿别人替他受罚。
瞬西和尹松柏跪在晒得发烫的石板地上,由院中两位弟子执板,戒板宽约五尺,用坚硬的木头制成,打在人身上虽不致命,却是极疼的,每打一下,二人极力克制,也忍不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一百下过后,二人背后已是鲜血淋漓,连路都走不了,直接被人抬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