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冬看着这个马脸大汉心惊肉跳，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愈行愈近，随意用三叉戟拨弄着周围的阴魂，阴魂被一捅之下纷纷惨叫，身上顿时捅出三个血洞，从里面冒出森森的黑气。

　　还好，杨小冬坐在地位置比较偏靠后，甲板上阴魂无数，马脸大汉虽然离得近，但也不可能人人都能查到。杨小冬趁着马脸大汉不注意，稍稍侧身，面向栏杆，然后深深低下头。

　　这时，那个拿着团扇挡脸的女人忽然说：“没用的，你越这样他越是来找你。”

　　杨小冬听她的，尽量放松肌肉，和其他的阴魂一样，暗暗告诫自己别紧张。

　　这时，马脸已经走到五步之外的地方，他那股强悍的气场蓬勃而发。

　　这人身上的肌肉像是古希腊的战神一般，尤其手里的三叉戟，似乎是青铜打造，又长又重，前端伸出来的三股叉子锋芒毕露，血迹斑斑。

　　他随手扎向一个阴魂，那是个年轻人，捅得一声惨叫。叉子直接扎进阴魂的后背，竟然扎了个透心凉，从前胸露出了尖。

　　马脸瓮声瓮气地说：“说说你生前造了哪些孽？”

　　那年轻人惨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逼自己女朋友去做XX，我混蛋！啊！疼死我了。”

　　“哼。”马脸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猛地一举三叉戟，竟然把这个年轻人挑在半空。那年轻人惨叫连连，身上的血洒得到处都是，有几滴还迸到杨小冬的脸上。

　　杨小冬身旁那个女人的团扇上，斑斑点点也都是血。

　　周围诸多阴魂低头不敢看，浑身瑟瑟发抖，年轻人的惨叫声在甲板上不断回响。

　　马脸一边挥舞三叉戟，一边嘿嘿笑，仿佛折磨阴魂是他莫大的兴趣。

　　年轻人大叫说：“疼啊，疼啊，马面爷爷你饶了我吧。”

　　杨小冬听的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差马面？牛头马面这对组合在阳间简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知名度相当大。后来不知怎么M国人弄去了，在忍者王、八里也弄了这么一对，现在连三岁孩子都知道。

　　传说人要死的时候，牛头马面便会显身，到阳间用枷锁把亡魂锁着到阴间。

　　杨小冬心惊肉跳，看着这张马脸，确实是太显著的特征了。这可麻烦了，他肯定是来抓自己的。这人高马大的，一旦被他抓到，那还有个好。

　　前面见过的几个鬼差，虽然各有特点，却还不算太过夸张，可眼前这个鬼差马面，就跟特种部队出来的人间凶器差不多。三米多高的个头，全身肌肉发达，凶相毕露，手里那叉子就够七八个大汉喝一壶了。

　　杨小冬暗暗评估了一下，跟他完全没有胜算，道理都没法讲。

　　此时年轻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嗓子都喊劈了，马面闷哼一声：“你这样的畜、生，连无间地狱都没资格进，滚吧。”

　　他顺手一甩，年轻人从他的三叉戟上竟然甩了出去，在空中凌空飞走，滑过众阴魂的头顶，甩到了栏杆外面。

　　杨小冬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惨叫着摔出船去，身形越来越小，只听“啪”一声掉进了黑黑的江水里。

　　杨小冬喉头窜动，头皮发麻，悄悄探头去看。年轻人在江水里还挣扎呢，伸着两只手像是在求救，下一刻整个人迅速被腐蚀成干尸，身上糊满了黑糊糊的类似油脂的东西，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缓缓沉入江水，再也不见。

　　杨小冬擦擦冷汗，没等回过神来，鬼差马面又向前走了一大步，来到离他大概三步远的地方。

　　他完全是随机的，捅了捅身边一个老头：“你怎么回事，生前干过什么缺德事？”

　　老头戴着圆边眼镜，哆哆嗦嗦说：“不知道上仙问的是哪样？”

　　“呦呵，你还干过不少呢，随便捡一样说说。”马面道。

　　“我，我生前在幼儿园做门卫，”老头说：“我老伴过世的早，儿女都在外面，我自己……”

　　“说重点，说这些玩意干什么。”马面不耐烦，伸出大脚踩在他的后背上。马面的脚上蹬着一双特殊大鞋，名为步云履，鞋头似云如意状。他这双大脚少说也得四五码，踩的这老头惨叫不断，骨头都咯吱咯吱响。

　　老头喘着气说：“我，我就拐卖了三个小男孩，就三个…”

　　马面“呵呵”笑：“老东西。”也不客气，一叉子捅下去，正扎在老头的咽喉处，当时就扎透了。

　　老头手脚乱刨，喉咙发出很难形容的声音，极其惨烈。

　　马面两条大胳膊一晃，老头顿时从甲板飞出去。隔了几秒钟，江水“啪”的一声，紧跟着就没了声响。老头也沉入了江中，永世不得超生。

　　马面环顾四周，气势森人：“怎么全是鸡鸣狗盗之辈，有没有生前杀人放火的？”

　　谁敢搭这个腔。马面性情躁狂，开始暴怒，随脚乱踢，他这个脚太厉害了，挨着他踢的阴魂，顿时就飞出去。虽然不至于飞出甲板，但也着实飞出挺远，落在地上直呻吟。

　　马面一路踢一路用三叉戟左右抽，阴魂不敢避让，只能生生去挨，这一路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不过还好，他渐行渐远，在甲板上走远了。

　　等他没影了，杨小冬后背都湿透了，靠在栏杆上直喘气。黑无常黑八爷也没说给他这么大心理压力的。

　　“害怕了吧。”旁边那女人低声笑。

　　杨小冬瞥了她一眼：“你倒也笑得出来，如果掉到马面手里，简直是生不如死。”

　　“现在我们都已经要去无间地狱了，还谈什么生死啊。”她咯咯浪笑。

　　杨小冬没搭理她，这女人太邪，让人浑身不舒服。

　　刚才杨小冬想去找王佳，现在胆气有点泄了。如今只是一个马面，如果一会儿再冒出个牛头呢，这两个估计都是畜、生级的，根本听不懂人话。

　　杨小冬正思考斟酌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响，这段时间波折太多，一直在折腾，饥饿感袭来，肚子不受控制的叫。

　　那女人嘿嘿一笑，依旧用团扇挡着脸，竟然从衣服底下掏出个大饼子。这饼子泛黄色，好像是糙米做的。要是平时，这就是猪食，看都不看一眼。现在肚子咕噜咕噜叫，饿的杨小冬直咽口水。

　　女人笑着把大饼子塞到他手里：“垫垫肚子。”

　　“这是哪来的？”杨小冬问。

　　“管那么多呢，让你吃就吃。”她嘿嘿笑。

　　让她笑的杨小冬心里没底，可实在是太饿，总不至于让他啃栏杆吧。杨小冬闭着眼拿过来，放在嘴里噌噌就吃，散发着浓浓一股怪味。

　　杨小冬没敢嚼，闭眼吃吧，好不容易把这块饼子吞进肚子，不知胃里什么感觉，翻江倒海的，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压下去。

　　不管怎么说，好歹饿劲是对付过去了。杨小冬深深喘了口气，身上恢复一些气力，现在不能再等了，必须要找王佳。不能看着她在那个混蛋手里受苦。

　　他正要起身，忽然手腕被女人拉住，她低声荡笑：“吃了老娘的东西，就想这么走啊。”

　　杨小冬浑身烦躁，刚想撕扯，女人眼睛里突然闪出亮光：“咦，你的手怎么这么暖？难道你不是……”她压低声音：“你不是阴魂？”

　　杨小冬头皮发麻，瞪着她：“你别胡说。”挣脱了要走。

　　这时，远处的马面居然又转回来，一边走一边用三叉戟随意拨弄着周围的阴魂，大吼道：“都听着，船上混进了一个人，我必须要找到他！”

　　阴魂们都低头不说话，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让这个畜、生注意到自己。

　　马面可能是有狂躁症，挥舞着叉子随意打着周围的阴魂，有的阴魂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漓。

　　杨小冬看的浑身发冷，有一点想不通，阴魂也有鲜血？可能这个血和阳间的血是两个概念，阴魂身上的血代表了这个阴魂的精气或是它们的福报。

　　“嘻嘻，我知道了，他要找的人是你吧？”那女人始终用扇子挡着半拉脸说。

　　“别胡说。”杨小冬脸色铁青。这个臭娘们真是太讨厌了。

　　“你身上发暖，还有脉搏，你是人不是鬼，我说的对吗？”她凑近了杨小冬。

　　杨小冬感觉一股奇寒袭来，浑身打个哆嗦。

　　“不，不是我。”杨小冬磕磕巴巴说。

　　“好吧，那我喊了。”女人作势要招呼马面，杨小冬赶紧拉住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吃了我的饼子，我要你还我。”女人用团扇挡着脸，柔媚地说。

　　“你想要什么？”杨小冬问。

　　女人眨眨眼：“嘻嘻，可惜我不是在阳世还活着。要不然你这样的男人我肯定不会放过。”

　　杨小冬哪有心思跟她扯这个，再说这女人一身妖气，让人极其不舒服。

　　女人轻轻笑：“放心吧，我不会要求过分的。你是人不是阴魂，到了这艘船上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你是来救人的，对不对？我要求不高，你只要能把我在进入无间地狱前也救出去，就算你偿还了一个饼子的恩德。”

　　“一个饼子换你一条性命？”杨小冬说：“你这卖卖挺会做的。”

　　女人细细笑着：“你怎么知道我生前就是做卖卖开店的。”

　　杨小冬没空跟她罗嗦，马面越来越近，他紧张地盯着马面。

　　“给个痛快话，你到底答不答应，要不然我告发你了。”女人笑着说。

　　“行，行，我答应你，救你出去。”杨小冬说。

　　女人轻声说：“低头，别让他看到。”

　　俩人盘腿坐在原地，女人身上的衣袍宽大，半遮在杨小冬面前。杨小冬看上去和地板的背景颜色一样，不仔细觉察根本看不到。

　　马面骂骂咧咧而来，烦躁地用三叉戟来回扫动，打中的阴魂只能自认倒霉。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果然没在这里停留，径直走远。

　　杨小冬擦擦冷汗，对身边的女人说：“你让我救你，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吧？”

　　“我叫潘金莲，和你不是一个时代的，我是宋朝人。死了以后，在地府呆了一千多年，一直被关押着，前个才下了个判决令，判我进无间地狱。嗨，这个不清爽，要去早去呗，非的关这么多年。”小潘幽怨地说。

　　原来是这个百家女人，杨小冬赶紧道：“失敬失敬。”

　　小潘看着杨小冬，眼睛滴溜溜转：“我在地府这些年，什么时代的鬼都见过了，宋元明清，还有你们这些现代人。我一眼看过去啊，就知道你有心事，说，你是来这里救谁的？”

　　杨小冬说道：“我来救三个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知己，还有一个是我的朋友。”

　　小潘咯咯笑：“呦，都齐了。他们都在哪？”

　　“两个在无间地狱，”杨小冬说：“还有一个就在这条船上。”

　　“啊，你要进无间地狱？”小潘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小冬。

　　杨小冬点点头：“所以说，我不敢答应你，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就算现在把你从这条船上救了，我也要到无间地狱走一遭。”

　　“啧啧，你还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小潘说。

　　“现在我的朋友就在这条船上，押解她的阴差是个大恶人，我要想办法把他扔进江里，让他永不超生。”杨小冬狠狠地说。

　　“你知道你的朋友在哪吗？”小潘看道。

　　杨小冬想了想，往远处看：“上船的时候我看过一眼，大概有两支队伍的距离，应该是往前走。”

　　“我跟你去。”小潘用团扇挡着脸说。

　　“你为什么总把脸挡住？”杨小冬疑惑。

　　小潘看杨小冬，娇嗔说：“你真是个笨瓜瓜，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在阴间关押了一千年。我告诉你，我身上背的阳间业力全反应在我的脸上，拿开扇子怕吓到你。”

　　杨小冬皱眉：“那算了。你好歹也有千年道行，帮帮我吧。”

　　“好说好说，”小潘说：“我也看了，你就是我的贵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走吧。”

　　两个人悄悄从栏杆处站起来，弓着腰一路向前，周围的阴魂看到也就是撩撩眼皮，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正走着，小潘一把拉住杨小冬，杨小冬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不远处马面正在折磨一个女人，他抓着女人的双脚，直接倒提在空中，女人声嘶力竭拼命挣扎。

　　马面狂笑：“总算遇到一个杀人的了，这娘们可以啊，杀了自己的婆婆，还是下毒弄死的，果然是美人蛇蝎，哈哈。”

　　他随手一扔，力气多大吧，女人被扔到半空中，张牙舞爪往下落，马面抄起手里的三叉戟往天上一递，那女人“噗嗤”一声，正穿透在三叉尖上，整个人都扎漏了，鲜血四溅。

　　马面用力一甩，把女人从船上扔到江里，嘴里还骂：“赶紧滚蛋，别脏了我的叉。”

　　“这个马面还真是狠啊。”杨小冬感叹。

　　小潘用扇子掩着脸笑：“我告诉你吧，这艘船上就没有一个好人。”

　　杨小冬心里颤抖，看向她。

　　小潘说：“好人会被发落到无间地狱吗？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罪大恶极罪有应得，业多为世人自取，你不用过于同情。”

　　她这番话说得杨小冬浑身冷飕飕的，杨小冬咽了下口水说：“那我能信任你吗？”

　　小潘娇媚笑：“自己判断呗。”

　　这时马面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渐渐走远，小潘站起来跑向前面，杨小冬只好跟在后面。

　　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阴魂，看上去麻木不仁，对周围发生的事看都不看一眼，等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才会有反应。

　　俩人穿过阴魂，完全找不到王佳的位置。杨小冬心里焦急，想喊又不敢喊，四下乱看。

　　这时，远远的船头忽然亮起幽幽红灯，闪着红光，开始从甲板上划过，所到之处，红色光芒照射下的阴魂如同被惊扰的蟑螂，惊慌失措。

　　小潘一把拉住杨小冬，把他重重按在地上，她压在杨小冬的身上。这娘们确实丰腴，有女人味，身体虽然奇寒无比，但柔柔软软的，还飘着一股难言的香气。

　　她在杨小冬耳边咬着耳朵轻声说：“别动，别让红光扫到你。这是阴间至宝无量光，能照阴间百鬼，能照世人三生。这一船都是穷凶恶极的大罪人，为什么这么老实，都是这盏灯的作用。”

　　杨小冬不懂这灯有何法术奥妙，只好听她的，老老实实趴着。

　　当这束光扫过来的时候，杨小冬发现了王佳。

　　她距离大概有二十多米远，正蜷缩成一团，混在罪魂中，脖子上缠着一条粗粗的锁链。杨小冬还看到那个“我”正在她的旁边，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

　　“找到了。”杨小冬轻声说。

　　小潘指了指不远处的王佳：“是她吧，我看你的眼神一直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