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洞穴之中,古朴怪异的铜镜平静安详地躺在一方石台上,铜镜表面显现出一些磨痕,似有布缕擦拭过一般。
红衣女鬼缓步来到石台面前,石台前有一只小小的石凳,女鬼姿态婀娜地坐了下去,对着镜子照了照。
然而那铜镜之中仅仅只能映照出洞穴之内的光景,却映不出女鬼的脸庞。
苏白一拍大腿:“原来鬼在镜子里真的照不出来啊!”
“不,它不仅照不出来我,也照不出来你,它仅仅只能照出一人,而那人,正是它的主人。”女鬼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梳子,轻轻梳弄自己的长发,她侧着脸庞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尽管这张脸并不是她的脸。
“安息帝国前朝某位女将?我以为你说的是我。”苏白煞有其事地把脸凑到镜子前面晃了晃,奇特的是,她只能看见自己黑色的紧身衣,却看不见自己的脸来,“这镜子是照不出生物吗?”
“你也是安息前朝的女将?”女鬼有些诧异地捂住嘴巴,她转过身来对着苏白左看右看,看得苏白浑身不自在,这厮义正辞严地抬头挺胸甩了甩刘海:“没错,正是在下!”
“难怪这镜子的灵压来得比往常更加剧烈,原来是因为你啊!”女鬼恍然大悟,她从石台下面取出一个梳妆盒,摆在苏白面前,“这只盒子,从我发现它为止我就没有打开过,无论是强行砸开还是注入灵力都没有办法,我想你应该可以试一试。”
“哦吼?”苏白眉头一挑,“这里面是啥?”
“有关那位前朝女将的某些秘密,具体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不过我想,应该与你来到此地的目的有关。”女鬼莞尔一笑,她指了指一旁的镜子,“镜子里封印着那位女将的魂魄,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曾听她歌唱某些鲜有人知的机密,比如说,若干年后会有人来到此处救她出来。”
“咋救?”直到此刻,苏白才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她摸出夜雨赐予她的那道灵符,尝试性地贴到了盒子上。
无事发生。
“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苏白挠挠头,她看了看一旁的镜子,于是把梳妆盒拿到镜子面前,把灵符贴到盒子上。
无事发生。
“你说会不会有可能……”红衣女鬼想了想,将那灵符啪地一下贴到盒子上,然后注入灵力,二话不说就往那镜子用力砸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镜子表面呈现出一道一道流水状的波纹,盒子并没有能够砸碎镜子,那镜子连同梳妆盒与红衣女鬼一道,全部吸了进去!
苏白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本想碰一碰那诡异的镜面,一股汹涌的吸引力席卷而来,她的身体几乎是在须臾之间被镜子吸了进去,几秒之后,镜面恢复原状,苏白却是没了踪影。
尽管很没有排面,但是苏白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尖叫,眼前的一切过于扑朔迷离,因为这里,是一片充斥着血液与火焰的古战场!
她环顾四周,却是哪里也找不到女鬼的踪影,她能看到远处的战场之上,无数士兵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团团围困,她的身体表面描绘着无数恶鬼与妖魔的纹身,双目之中,赤红如血!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白误以为那女人是那个女鬼,然而她与那女鬼模样相差甚远,她的模样妖冶邪肆,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祸国殃民之色,不是女鬼,胜似女鬼!
明明距离很远,苏白却可以清晰听到那边的声音,成千上万的士兵们高举武器,弓箭手们准备就位,刀枪兵们蓄势待发,为首的将领对女子发起最后通牒:“征南将军季轻婉你给我听好了,我暮凉愿以高官厚禄将你纳入我国,你若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们可以与你好好谈谈!”
“呵,你所谓的谈谈就是杀我五万部下,独留我一人吗?”女子红唇薄艳、眉眼如丝,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眼瞳之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她的身体表面,红衣于风中飒飒不止,一如她手中那杆被鲜血染红的旌旗,那杆最后的旌旗。
“那么,我们没得谈咯?”那将领似乎极为无可奈何一般叹了一口气,他有些贪恋地瞟了瞟女子袅娜的身姿,最终向身后的士兵们挥了挥手,“听我指令,杀死这个女人!”
“哈,城破之时,季轻婉并未打算就此独活。但你们如果想要杀死我,必须给我付出惨烈的代价!”她的手中捏着一面古朴的铜镜,她对着镜子顺了顺鬓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美艳模样,仿佛是要永远记住一般,接着,她将那镜子扔在地上,而她的面目,便也狰狞如九幽厉鬼!
“弓箭手,放箭!”一声令下,漫天箭雨笼罩了整片天空,那一根一根锋利的箭簇轻易地刺破了她的皮肤,刺入她的胸膛,刺入她的脸庞,刺入她的全身上下,血液如岩浆般喷溅而出,然而她只是高傲地仰着头,那清冷而嘹亮的歌声,从她口中传扬开来!
灵力有如山崩海涌一般喷薄而出,歌声一出口便是附着上滚滚灵力,那歌声肉眼可见,顷刻间便是化作实体,这些玄奥神秘的字符毫无秩序地组合在一起,组合成为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恶鬼,它们手持镰刀手持长剑手持枪刃手持巨斧,手持无数品种各异的兵器杀入暮凉阵中!
恶鬼们哀嚎着,飘忽着,它们不知疲倦不遗余力地挥舞兵器,用尽全力左冲右突,途经之处横尸遍地,刀光与剑影糅合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腥味还是铁锈味!
浑身遍体扎满箭簇的女子狂笑着高歌,她吼破了喉咙,声音变得嘶哑无比,起初尚有几分悦耳,往后却是越来越凄厉如鬼哭一般!
她颤抖着,挣扎着,红衣与她皆血色,她将那杆血红色的旌旗插在地上,用手拄着旗杆,身子依着,几乎无法站立。
随着她的意识逐渐涣散,那不计其数的歌声恶鬼也逐渐随风飘散,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望了一眼苏白的方向,口中似乎还说了一些什么,却是轻如蚊吟,低不可闻。
血红色的尸体终究瘫倒在地,歌声已是消失不见,那些暮凉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为首的士兵一刀砍下女子的头颅,跑去奉给将领请赏。
苏白只是觉得这一幕颇为眼熟,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可以冲破思绪迸溅而出,然而却是被更深的什么死死压制住!
周围的空间如同镜面破碎一般碎成无数碎片,无尽虚空中,那颗孤零零的头颅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白的眼睛,无比审视:“你为何会在此处?”
“你认识我?”苏白有些惊讶,“我们见过面吗?”
“呵,既然连你都死了,看来我安息终究亡了吗?”那头颅重重地叹息一声,“真没想到啊白樱,时隔如此之久,你我居然会在这幽冥地府相遇。”
“这里不是幽冥地府,这是你的镜子里面!”苏白当即反驳道,“没错,安息的确亡了,看来你很不甘吧?”
“不甘,又有什么用呢?”那头颅苦笑道,“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而你我也无力改变。”
“不,是可以改变的。”苏白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城破兵败万箭穿心的痛苦,无论如何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怜悯眼前的女子。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继而微笑着说道:“如果给你一个复仇暮凉的机会,你愿意吗?”
“复仇?”
“没错,前朝丞相夜雨阁下并未死去,他以特殊的技术复活出了七名前朝的将军,想要复兴旧业,重建安息!”苏白肯定地点了点头,“七位将军对应天上北斗星的七颗星辰,我苏……我白樱乃是天玑星,而你季轻婉,便是那玉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