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此后,王珉几日只是待在王宫,水米不进,双目空洞,整个人浑浑噩噩,坐在一处木楞地发呆了十几天,期间王后不断地派人来照怀,慰问。过来探问的人回头告见王后,见总是这个样子,她也懒得派人来了。
“王珉,你好些了吗?”我坐在茶案边,用手杵着头,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未曾稍降起色,嘴唇却艰难地蠕动着,“好些了,朝歌我们该回去了。”
我一惊,把懒洋洋的手垂下起来,瞬时打起了神识,警惕地道,“回去?”
“嗯。”
我急道,“你不去看看你的娘吗?”
“看过了。”他站起来,将窗户打开,此时正是太阳初起,微暖地晨曦打在他的脸上,虽然这几日未曾精心梳洗,整日疲惫又颓废,此刻他却显得尤为精神,晨风吹起他微乱的发,却行成了另一种韵致。
我又是一惊,“看过了?什么时候?”
“你睡下的时候,几日我偷偷地溜出去。”话还没说完,一个灰棕色宫服委地的老嬷嬷走了进来,我瞧着眼生,发现并不是当初来接我们的嬷嬷,她十分恭敬,“朝歌,姑娘王后有请。”
王珉和我一样都蒙了,两个大眼瞪小眼,老嬷嬷笑到,“王后只是请姑娘商量事宜,说不定可能顺便留姑娘在里宫里住几日,王后的意思我也猜不准。”
我挠挠头,求救地看着王珉,十分委屈,嬷嬷笑道,“朝歌姑娘,马车在外面备着呢。”
“你去吧。她是王后。”
“这.................”可我不想去看那个心肠歹毒的笑面虎,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嬷嬷咳了咳,似是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不满地咳了咳。
她看着磨磨蹭蹭的样子,心里已经起了烦意,客客气气地催促着。我还是乖乖地跟着那个奇怪的嬷嬷上了马车,心里不停地嘟哝着,我坐在车上,却感知到车的行路极为崎岖,总是不停地拐弯换过道,难不成这个王后要杀人灭口?这可不成,我在这里就是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会那么点半吊子轻功,但总不能在里三圈外三圈的宫墙里飞檐走壁吧,可能我还未起飞,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我揭开帘子,一张男子的脸像是要贴过来,吓得我连忙放下帘子后退,心有余悸地拍着狂跳的心,一个细腻的男声传进来,“朝歌,是我。”
我立马揭开帘子,望着车外的四周,全是幽深的拐角处,并没有防卫巡逻的官兵护卫,甚至连宫娥的影子也见不到,看来顾楝已经把这里摸熟了,不过这光天华日之下,公然截胡我,怕是不太好,我似笑非笑地道,“顾楝?你居然跟到这儿来了?”
他将我从车里搀回来,无奈道,“你忘了,我是肖贵人的弟弟,自然是对宫里熟悉。”
“你不怕被王后发现吗?等会儿万一她来找我,我可就完了!”这小子的胆子还真是胆大包天,行事鲁莽从不瞻前顾后,遇上这样的伙伴我还真是绝了!
他看着我满脸通红的样子,笑笑不置可否,“你莫要担心,刚才那个老嬷嬷是肖贵人身边的嬷嬷,马夫也和我极熟,信的过!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留住王珉,让他继续呆在宫里,这几日我姐姐还没发现他来了,明日后我便把王珉已来王宫的事告诉她,将王珉接到正宫里来,届时王后自然会多加戒备,至于他娘的事,我晓得你应该怎么做吧?”
我点点头,“吹耳边的风,我还是会的。保证不会让王珉忘了,我也不会忘了我的任务!”顾楝真的跟个老妈子一样!
他看着我低头嘟哝,望着四四方方的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他们吗?”
我一愣,看着他的眼神停留在这四四方方的天,深不见底地探索着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望着他笑,笑得不明所以,“谁啊?”
“都来这里快半年了,这门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十年,要是............”他望着我的眼,清浅一笑,我撞着他的视线连忙闪躲了起来,其实谁都看的出我的慌张,吐出一字,“想?”
“想什么?”
“想他。”
“只要阿瑶过得好好的,只要伏都也安稳的很,我便不再想了。”
“如果外面的一切都安稳如常,如你所想,要是在压上你已经被你所爱的人遗忘的代价,你还想不想出去?”
我心头一愣,不知他竟然问的这么露骨,心下跳的厉害,却仍显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样子,我竟是答不出来,不知如何接话,无处可逃,狼狈至极。
如果外面的一切都安稳如常,如你所想,要是在压上你已经被你所爱的人遗忘的代价,这句话不停地在我的心头乱撞,那如果这样的话,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停地撕破着唇上因为干裂脱层的白皮,顾楝望着我不断渗红得唇,从衣袖里递给我一张纸帕,温柔细致地道,“你流血了,擦擦。”
我拒绝了他的体贴,摇了摇头,想出了答案,心中肯定又坚决,“我不想出去了。”
“什么?”他愣了一会儿,捉摸不出我的表情,望着我半晌才答道,半是迟疑,半是感叹,“真不想出去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心下了然,忘了就忘了吧,只要大家相安无事,才是彼此最大的慰藉,全部归零,未尝不可?
全部归零,为何不是幸事?
额,我还是比较适合写话本子的!我喃喃着,这顾楝尽想些法子来刺激我,看我不整个法子怼回去,我姜瑶........我顾朝歌可不是好惹的女子!
“那你现在的家人,知交可将你忘了,你又当如何?你可能做到向我如此的坦荡,顾楝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你必定是妻妾成群,儿子满堂!父母康健,事业兴旺!要是这些人全把你忘了,你可又当如何!”我心里嘟哝着,气得你吐血!吐到精疲力竭!气到呕心沥血,气到只想撞墙!气到发狂发癫!小样,竟敢来套路老娘来了!
他摊手,无所谓的样子,十分可恶可憎可吐可掐,“我倒没有像朝歌说的那样妻妾成群,他们忘了最好,不忘也行,半忘半记模模糊糊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怎讲?”我指着他气鼓鼓地道,抽吸着鼻子,这个顾楝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没等到我的骂咧声落地,他已经抢先开口,“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所以喽,忘不忘无所谓啊”
我一愣,竟不知道怎样开口,我戳着他的衣袖,生了恻隐之心来,“这.............”
“走了,还是早些回去。”他将我扶上马车,喊了一遍在外面把风观察的嬷嬷以及外面的马夫,自是交代了一番我的任务后,放下帘子,准备离去。
我心一送,终于把这个害人精送走了,他突然揭开帘子,把头伸进来朝着发蔫的我一笑,我立马警觉,只觉得整个身体开始发憷起来,“对了,我说的他不是她喔。”
“什么他不是她,你脑子有病吧!”我连忙捂住我的嘴,睁大着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没想到我还真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哎呀嘛!痛快!
他像是没听到我说的,继续陈词,“我说的他不是她!你刚才说的好像还漏了一个。你没有发现,我给你捡回来了。”
“那他是谁?”我发愣。
“那个整日跟在你后边的小马驹啊,你敢说你不爱他?”
我像是被五雷轰顶般,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