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电脑的时间长了，让顾瑜的眼睛有些干涩，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球在干涸的眼眶中转动一圈，再次睁开眼疲劳感却并未少多少。即便眼睛已经很累了，顾瑜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键盘，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电脑屏幕散发着浅淡的幽光，映射到顾瑜的脸上，坐在电脑前的姑娘相貌只是清秀，但因为瞳孔和发色看起来比平常人更加乌黑，脸色又苍白的过分，莫名多了一层奇异的吸引力，像是古代画卷中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咳！咳！”轻咳两声，顾瑜敲打键盘的动作略微顿了顿，她伸手从电脑桌上拿起一张抽纸，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继续对着电脑敲打。

　　“小玉儿，你感冒了吗？”

　　电脑的另一边，正和顾瑜聊天的网络责编袋鼠，立马关心开口道。

　　听到袋鼠的话，顾瑜指尖微顿，淡到几乎失色的唇瓣轻轻抿了抿。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在聊天窗口敲打出三个字来：“没有呢。”

　　“没感冒怎么会咳嗽？小玉儿，你可得保重好身体，你的作者评论区下面还有一大群读者粉丝在嗷嗷待哺呢。本来一天更新一章她们就抱怨你更新的慢了，这再感冒，你们家的读者就更没指望了。”因为顾瑜说话总会带上一点软软糯糯的语气词，所以即使从来没有和她视频过，袋鼠也下意识的觉得对面的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只是，这小姑娘温柔归温柔，却少了一层拼搏的劲头，她又像往常一样，开始语重心长的讲起了大道理：“小玉儿啊，你看看别人家的大神，每天都几万几万的更新，有的还能一天更新好几章。你再看看你……啧啧！小玉儿，你要知道，你这样可是留不住人的。要不是你还有一群从你开文开始就支持你的老读者在，你以为以你的更新速度，还能得到网站的特别推荐吗？小玉儿，你就不能努努力，为你们家的读者们争口气，为我争口气啊！”

　　“我知道了袋鼠，”对于袋鼠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顾瑜表情有一些恍惚的愣怔，内心的苦涩如同剥开糖衣的褐色药丸，她轻轻在键盘上敲道：“我会尽量更文的。”

　　为了节省时间，她一边回复袋鼠的话，一边飞速的在码字软件上更新自己的小说，一刻都不敢耽搁。

　　“你每次都说尽量，可从来都没有改过啊！”看到聊天窗口上顾瑜回复的话，袋鼠叹了口气，夹杂着无奈的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你倒是也尽量给我看啊。”

　　“袋鼠……”不知为何，袋鼠那句轻声的叹息，突然让顾瑜心中压抑的厉害。而最后那句轻的仿佛要消散的声音，带着多次劝诫无果后的失望，仿佛已经不在乎顾瑜是否能听见了。很多事情，她向来是不会解释的，也从不喜欢向人示弱，可是这一次，她却不由的回了一句：“袋鼠……一天一章，我已经尽力了。”

　　她真的尽力了，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袋鼠只是一个编辑，可是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陪着自己这么久的人。她知道袋鼠之所以失望，只是因为对自己的期待值太高了，只是因为替她遗憾可惜，只是单纯的想要为她好，怕她在这个大神多如狗，小神满地走的网文界被人压下去，从而销声匿迹。若不然，袋鼠作为网站的银牌编辑，手底下不管是成名的大神还是有潜力的新人都不少，她根本没必要对自己一个小粉红唠叨这些的。

　　只是，对于袋鼠的请求……她最近……是真的越来越有心无力了……

　　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顾瑜转头望向电脑桌旁摆放的一个镜子，镜子里也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再看着她。女孩面无表情，惨白的脸色憔悴的厉害，淡的看不出本色的嘴唇，泛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顾瑜觉得这样的自己太难看了，她想要笑一下，可用力向上扬起嘴角后，却只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比哭还要难看。

　　“袋鼠……”看了镜中人半晌，顾瑜沉默了一会，突然在聊天窗口打出一句：“我可能要死了。”

　　她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她还是将自己的惶恐倾诉于她人了。哪怕，她总是告诉自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顾瑜的一句话打过去，对面好久没人说话。

　　就在顾瑜以为袋鼠被自己吓着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一阵暴躁的怒骂声：“我呸！玉生烟，作者断更少更的理由我听的多了去了，第一次听到有人咒自己死的！玉生烟，你特么想断更想缺勤随你便，用得着编一个这么扯淡的谎吗？！麻痹，还要死了，你特么要是真死了，老娘我带着你家读者给你披麻戴孝三年！玉生烟，你要是再敢开这种玩笑，别讲我不顾情面，直接弃了你，捧别人去了！”

　　捧别人去了吗？

　　听到袋鼠的话，顾瑜一阵恍然，原来，不是非自己不可啊。

　　是啊，在这世界上，又是谁非自己不可呢？

　　哪怕是那些整天喊着给自己生猴子，爱自己一辈子的读者们，怕也会在自己离开后，忘记自己曾经的存在，转而爱上别的作者吧。

　　毕竟，现在的网文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每天蜂拥而至注册作家账号的小说写手啊。

　　所以，自己离开与否，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是的，没那么重要了啊。

　　这样……挺好。

　　这样……真好。

　　拿下戴在耳朵上的耳机，顾瑜想，其实她这么拼命，都是没道理的。

　　何必一定要在自己死前，将这篇小说更完呢？

　　根本没人在乎的。

　　就像没人在乎自己一样，自己的小说，其实也是没人在乎的吧。

　　仰着头，缓缓的闭上眼睛，一滴晶莹，从她的眼角，渐渐凝聚，欲落不下。

　　“玉生烟！玉生烟！你特么听到我说话了吗，听到就回一声！”在陷入黑暗的最后时间里，顾瑜隐约听到那放在桌上的耳机内传来的声音，紧抿的嘴角缓缓勾起，那几欲落下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了。

　　轻轻的伸手覆盖住有些酸涩的眼睛，顾瑜无力的仰面躺在转椅上，带着近乎崩溃的嗓音颤抖的呢喃道：“袋鼠……对不起。”

　　对不起，我终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