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林奂把刘杰的钱包递给郭晓。她看着手上的血红，是慌乱中台上救护车时蹭到的。“小杰哥只留了一句话，人总是要走的。”林奂在郭晓面前实在待不下去转身往外走。外面还有等她做笔录的人。
郭晓接到电话时，正跟着周福去采风的路上。刘杰难得说要自己开车出去转转，两个人也就没跟着，就叮嘱他早点回来吃午饭。临近中午等来的电话却是林奂打来的。周福捋着郭晓的背，安慰说：“走吧。别让弟弟一个人待着。他亲妈能找到吗？好歹通知一声？”
“我试着找过她，她跟国内的亲人断了联系。”郭晓的声音很低沉，翻开钱包看到那张照片，是刘杰刚到家不久两个人的合照。照片被仔细封边，保存到现在有几年时间了。刹那间，郭晓崩溃的嚎啕大哭。他埋怨自己为什么误会刘杰这些年，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场阴差阳错成了永远的遗憾。
周福含泪拍着郭晓的肩膀安慰他。刚认识了一个开朗又懂事的弟弟，转眼间人就没了。周福既心疼也舍不得。之后林奂发来信息说先回家冷静一下。周福想了想，还是给陈宇发了信息。
一个小时后，罗帆来了。带着专业一车帮手，把刘杰葬礼装扮的很有排面。曾经的同事朋友同学也陆续通知到场。周福看得目瞪口呆，自觉退缩在角落，思考着什么是有意义。第二天早上，林奂独自开车过来。陈宇给周福打电话时说，林奂没有接他的电话，敲门也不给开。现在看她的状态更让人担心了。
林奂走到郭晓面前，两个人注视着对方。最后还是郭晓先开了口，“小奂，谢谢你。”罗帆站在旁边，看着他俩打哑谜也不好说什么。不远处的唐铁倒是注视着林奂的一举一动。林奂走之前看一眼刘杰的照片，跟着在门口等候的陈宇先走一步。
“人，你也看到了。跟画像没差吧？”林奂熬了两天一宿的眼睛也挺不住。
陈宇帮她系好安全带，“你尽力了。回家好好睡一觉。还得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林奂对肇shi那辆车的司机没什么印象。倒是刘杰下车时，跟在他车后方的司机看的一清二楚。她回去求老丁找画像师，最后才确定她看到的人正是唐铁。林奂让陈宇为自己保密，他只能撒谎说林奂连自己的面也不肯见。
刘杰的朋友不多，能来插香拜会算是很够意思的。火化之后办了树葬，目睹全过程的朋友只有周福和罗帆。唐铁站在后面目不转睛盯着。郭晓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故作镇定的办完这一切，回头还得跟罗帆说谢谢帮衬。即使他知道那个叫唐铁，跟在罗帆身边形影不离，有可能就是伤害刘杰的人。郭晓还是跟他握手感谢道别。
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郭晓的精神彻底散了，上身摇晃着险些跌倒。周福扶着他坐到地上靠墙边休息，稍微安全感多一点。
“一整天也没吃什么，给你留的盒饭。他们员工餐。”周福打开袋子，继续神秘兮兮说：“味道可好了。要不你匀我一半？说正经的，我看小杰左右两边空着，就跟人家工作人员预定了坑位。绿树为家，山清水秀，还能跟你们兄弟打嘴仗。晓，你怀疑罗帆，是看出什么预兆了？”
郭晓看着手里的盒饭，“你还真敢拉下脸要一份工作餐啊？我们回家吧。小杰不喜欢麻烦人。在这久留也不会改变什么。”
周福听郭晓的，小跑着把车开过来。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闻着家常饭菜香气，有一瞬间的错觉，郭晓以为他们三个是露营出来玩的。
……
回到家，周福趁着郭晓洗澡换衣服做了两个炒菜，员工餐一人一半吃的也很香。洗完的时候，郭晓收到张兰和她最信任会计被抓的消息，看不出高兴还是遗憾。他把灰仔从楼上拿下来，放在面前茶几上一直看着。
“我这饭也做了，碗也洗了。你要把我晾到什么时候？罗帆什么路数，你该跟我聊聊吧？”周福不满的坐到地上，“这么说吧！总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咱们是合伙人，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好兄弟，有事一起扛！”
郭晓枕着软乎乎的枕头看窗外的月光。周福嫌外面冷就钻进帐篷，把脑袋露在外面想继续吐槽他。下一秒，郭晓毫无保留的开口了，“你也知道，我最记恨给朋友下绊子。罗帆偷偷做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落井下石。表面还能和气，合作还是免了。我实在装不出心大，没关系，我很好的状态。”
“我看你那脸跟扑克牌似的，一点都瞧不出心理变化。要是有你那毅力，我可能不至于离开公司，没准年底的优秀员工就是我了。剪辑组的组长也许能落到我头上。你说我为什么忍不住脾气呢？就是不想低头。”周福侧躺面向郭晓，月光加上厨房微弱的照明灯，把他催眠的有些想睡。
“你要是真的跑出去，看到人间疾苦的瞬间，还能坐在电脑前冷静的剪出正确的文字视频。那恭喜你，完全可以挑大梁了！”郭晓把灰仔盘在手里，小心梳理着它头上的毛发。“你跟小奂不一样。她一直在人们中间亲眼感受喜怒哀乐。你在机器背后记录人们的行为举止。一个是自己读懂要素，一个是传达要素。你的想法在传达过程中影响着观看者的判断。所谓影响也是潜移默化的。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把你也带沟里。”
“也对，你做事总是提前准备尽在掌控，让别人看起来从容不迫，等那些人麻痹大意，你出拳的时机也就到了。”周福拉了拉被子，话锋一转继续道白起来，“跟你说个秘密。我其实有两个名字。初中有一年我妈神神秘秘说，未来我可能有坎儿过不去，换个名字可能好一点。福字和弗字同音，我也只能默认。最后成了福到的福。叫习惯了也挺好。没什么大风浪，平平无奇也不出众。”
郭晓把灰仔放回笼子里，翻身面向周福，“你萨克斯还吹吗？我可是记得艺术节，你往台上一站，台下小姑娘叫到评委堵住耳朵。每次看到那个情景，我都笑的不行。”
周福伸手蹭蹭发痒的鼻头，“这你都记得。那时候怕你总拎这事为难我，回家难过好几天。萨克斯到大学就不吹了。有那么多懂音乐的专业高手，也有吹成职业的业余人士。我这性格直接缩回乌龟壳。更别说交女朋友了。为了省钱买相机胶卷，能去景色美的地方，根本没时间没经历想别的。你呢？金发碧眼的美女，就没有为你留电话的？”
郭晓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笼子里的灰仔吓得躲在角落又愣住了。“你是想听我说花边故事，还是关心我在外面那几年的私生活？我没必要隐瞒什么。都用来赚钱过日子。”
“小杰有你这么好的大哥，是他的幸运。林奂走之前，那表情好像是抓到了线索。你不问问吗？”周福揉揉发酸的眼睛，又累了一整天已经困的几次失去意识。
“明天见面再说吧。我告诉她，如果遇到难题，可以去找老丁。有陈宇陪着，咱们就放心吧。”郭晓的预判总是那么准确。
两个人不约而同鼾声响起。他们似乎只是把小杰送去另一个地方疗养，并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绝望哭泣。郭晓二楼房间的办公桌上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刘杰出来后的监控。还有陈宇报给林奂被人跟着的时间点。电脑复原视频截图，大概能看出基本轮廓。要想找到那三个人，还需要一点时间。
……
林奂听老丁提起张家老二刚进去不久。她呆呆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回家还是要继续等。无论哪种结果，危险已经来临一次，接下来要做什么？林奂感觉自己失去了方向。
老丁把陈宇叫到外面。两个人站在房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那个唐铁经营着一家餐饮叫俱乐部。亲自接待熟客，跟邻居关系也不熟。要是知道林奂认出他，肯定要出事的。你想好怎么办了？”
“她已经从老林那搬出来独居，说实话我担心有人还像上次半夜跟她。她好像还不知道一直有危险在身边。”
“那…你搬进去不就妥了？上班她送你，下班一起回家。真有什么事，你也第一时间有个照应。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刚的姑娘，不畏惧别人的威胁还能挺身而出。你说到底她能怕啥？”
“怕失去眼里仅剩下那一点光。”
陈宇起身时，跟走出来的林奂对上视线。她眼里的光温柔又沉静，认识的熟人都很不解她为什么偏要做公交司机，不止危险也有风险。现在状况更难了，林奂成为第二个打击郭晓的靶子。
送林奂回家的路上，陈宇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