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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奈何正良辰 迟栖烟. 3316 2024-07-07 09:20

  国师一家原本都是这个小国坚定不移的纯臣,并且在几代皇权更替里交代得只剩这一代可怜兮兮的国师兄弟了(天知道这么一个小破国哪来那么多事),可能是觉得就剩一对小孩儿业翻不出什么风浪了,老皇帝就带着养宠物的心情收留了兄弟俩放在宫中,甚至还信了一个云游老道士的话把体弱多病的弟弟送出去修仙了——虽然皇帝的本意不过是想他自生自灭,但从结果上还是保护了哥哥成全了弟弟让他们一个做了虽无大功但胜在平安喜乐的小官一个成了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修士,因而弟弟这么个放在修仙界也算个耀眼新星的角色才会留在这里,一路把皇帝陪成了老皇帝。

  可惜,人心不足。

  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国师却永远维持着年轻模样,老皇帝自然不甘,也开始贪求长生了。

  可是长生哪那么容易,那些功劳无数的帝王将相都没这资格长生不老,更别说没多大功劳还已经偏向昏君的老皇帝了——所以,很自然地,国师拒绝了他。

  最开始拒绝之后,老皇帝确实安生了好一段,看得国师也觉安慰,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帮他守好这江山,所以才会出现云拂后来所见的他对老皇帝和小破国的殚精竭虑。

  可惜,他这么呕心沥血的付出,依然没有让已经被欲望污染的老皇帝感动。

  也就是最近,国师救下云拂的事被有心人抖了出来(老皇帝沉迷长生后便搜罗了许多修士放在身边备用,其中很有几个有大能的,连国师也不得不忌惮几分),本来就看不惯他的老皇帝越发对他不满,竟公开斥责他吃里扒外,而国师骨子里一直正直,本来就看不上老皇帝沉迷后宫的行径,又被老皇帝丝毫不留面子的斥责激到,也当着满朝文武狠狠斥责了皇帝沉迷后宫无心政事简直是昏庸无道,并且果不其然被恼羞成怒的老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也就是这一场对峙中,自觉有那些修士在身边可以高枕无忧的老皇帝借着他被圈禁的兄长开始逼国师臣服了。

  可惜这几十年下来,国师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皇帝已经颇为失望,现在又发现他如此恩将仇报,本就接近临界点的怨气就彻底引爆了——生性软弱无能也罢,用好贤臣也能做一个盛世的仁慈皇帝;沉迷修仙也罢,能因此心存敬畏好好护国也能算功德圆满;甚至于留住他大哥勉强也能忍,毕竟自己实力太强,忌惮之下留个后手也能理解。

  可是,他万万不该用这样的手段!

  那可是圈禁啊,历来对罪臣佞子才会动用的刑罚,让他已经垂暮的大哥住在那幽暗孤冷的密室,不见日月不闻人声,还每日粗茶淡饭,他怎么忍心!

  所以,很自然地,忍无可忍的国师选择了造反——不过他也没打算完全颠覆这个国家,纯粹只是想逼问皇帝一个回头,若他能真回头,国师就可以放过他,只带着大哥远走高飞,可若是他不回头,那就休怪国师除了这个废物皇帝扶持真正有才的新人了。

  “等等,你是说,你会杀了他?”原本还以为生性仁慈的国师只会给个教训就停手的云拂也有些慌了,“你不是自己都说了嘛,轻易伤人会沾染业障,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要离了这里重新开始修炼,没个几百年就能功德圆满了,何必要把这么宝贵的生命浪费给他?”

  看老皇帝这几件事上表现出来的德性,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个浪子回头的人,所以,要想按着国师的法子解决此事,他唯一的下场就是死了。

  而走修仙一途的修士,轻易都是不能伤人的,尤其是皇帝重臣等等身具星命的人,除非那人是罪大恶极——这老皇帝虽然昏庸腐朽,好歹也是带了几丝星命的杀了他肯定会很麻烦,指不定这个国家都会因此出问题,而一旦牵扯到国家兴亡,牵涉其中的修士就很难再入修仙一道了,不止是他需要将所有心思放回国家,还因为如此他的命运会沾染国气,就算日后能再修仙,渡劫时也很容易被相比之下更为骇人的心魔破坏。

  偏偏国师还是个固执到底的人,又已经鞠躬尽瘁成习惯了,老皇帝不死他都能挂着这事后悔一辈子,更别说老皇帝死了,他怕是会直接放弃自己全心全意为这个小破国奉献一切,奉献没了就干脆自尽了事……

  同样身为修士,云拂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他这么个有前途的修士如此断送自己……

  她原先只按着国师一贯的性子推算,国师的造反撑死只是威胁老皇帝退位,或者只是做个戏功成身退回到修仙之路,不至于真出什么事——毕竟她在国师府的这些日子,也清楚国师心底对修仙有多么在意,所以从没想过国师会以放弃修仙为代价来双全自己的责任与信义……

  可是,这事她又着实帮不了他……她自己也是修士,遵的还是最为正统的修仙之道,所受的限制比他只多不少,而且她还是个外来者,随便出手引自己沾染因果也就罢了,影响了元时空时间线可就麻烦了……

  所以,云拂一时也有些纠结了……

  “所以,我不想你也掺和进来。”国师态度却十分淡然,甚至还有心思掐一掐她不自觉鼓成包子的脸,话音也难得回到了初见时的松风流水一脉悠然,“有始便要有终,当初我选择走这条路,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说穿了,我能去修仙,也只因为他一时善心。没有他,我和兄长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呢,能得到这样逍遥的几十年,到底要感谢他。帮他守着这江山稳定,便也算是因果吧。”

  “可是是他自己变了啊。”云拂下意识就不服气了,“你该做的都做了,凭什么还让你承担他的错误,我要是你,早就一走了之……”

  被自己一提醒,云拂的表情刹那就亮了起来:“对啊!你可以直接走啊!反正你是修士不怕那些侍卫,姑奶奶我帮你!咱直接去救了人就跑,让那个老头自生自灭去,多好!”

  云拂说得激情澎拜,国师却只是轻笑,眉目间隐约已有超然物外的洒脱:“那样确实很好,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云拂眉心仍是紧颦,话音却因为国师的笃定不自觉柔下了一分,“这样你不用杀人就能救下哥哥,还能回到修仙道路,而且还能让那个老皇帝尝一尝教训,知道自己过去做得有多差劲,然后幡然悔悟……何苦非要为那么一个混蛋搭上自己呢?”

  “因为我还是国师。”国师打断得虽然决绝,眼底却到底没掩住一漪暖意,无比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云拂的头发,才叹息般将目光放回了远处,“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尽心尽力,若我仅仅为了保自己周全无视那些视我为希望的百姓的安危,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国师?”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皇帝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一国之主了,所以才会借着此事发难——若他能因此悔悟回到虽然不高明但起码不昏庸的程度,那我当然可以放心离去……可他若是死不悔改,便需要我亲自出手为民众除掉这个已经成为灾难的皇帝。”

  “可是……”云拂还想争辩,已经被国师理直气壮地捏着脸锁住了所有未开口的劝解,“而且你也真别觉得我就真崇高得满心家国天下了,我可也是很记仇的,他那么折腾我亲哥哥,我也是会气到想报复的。”

  被迫金鱼般鼓着脸的云拂郁郁一皱鼻子,想了想,索性直接脱口而出:“不造反,就陪你救个兄长,这样总行了吧。”

  国师颇是一怔,烫到般下意识缩了手,这才有机会定定看她,许久,才神色复杂地攥紧了袖角,笑意都勉强着几分涩然:“你本来就麻烦得很了,还来凑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就是刺杀皇帝的那位吗?”

  谁知本就没打算让步的云拂闻言更是嚣张了:“对啊,就是我!你要是不带我,我现在就冲出去说我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太医,看咱俩谁先能引起老皇帝的注意。”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叉着腰往廊下一站,理直气壮地梗起了脖子,“你赌不赌?”

  这话一出口,国师原本卯足了劲才勉强放到漫不经心的神色刹那破功,一点笑意在欣慰与无奈间摇摆许久,最后,还是在云拂坚持不懈的瞪眼之下被迫固定在了欣慰:“怕了你了。”

  革命成功的云拂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嘿这才对嘛!我对宫里那可是熟得不能更熟,咱们到时候就从这个角门突袭,走那个啥贵妃的小阁楼,直接就能跳到皇后殿顶,再几步路就到乾坤殿了,到时候你就可以随便找人了……”

  听了好久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将离:“我现在觉得你才是BOSS亲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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