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琼琏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对夙修积怨的发泄——毕竟元蘅虽也看不起她,却从来都是漠视,不若夙修处处相逼事事相迫,如今既出了气,她便不会再多计较,遂专心端详起身侧风景来。
陆嘉弥:“……我突然觉得我连吐槽都找不到点了……到处都是点……”
红莲天是主人所有的一处洞天,风光一如忘川,漫目业火红莲,因而得了这个名号。可惜红莲天风光不错,却是太小,不过区区几座山脉川流,素来不得主人喜爱而搁置不理,倒也因此未被仙界发现,如今,便做了他们几人秘密聚会之地。
好吧……既然你们自己都破罐破摔了,那我也不用客气了……来吧,你们亲自上吧,我等着你们真身吐槽哦。
然后,陆嘉弥就真的专心去看风景了……
如今正是花期,顺了画窗看出去,正是渺渺一川花海,艳烈一如烟霞流转,隐约风声带得红莲扶摇,几如一弯胭脂河波澜祎祎,确实好风景哦……等等……你们居然还不开口?
琼琏姿态明显是不愿出头,元蘅竟也沉了眉不做反应,顾自将双手翻来覆去端详,夙修本一直是主持者,如今被琼琏元蘅态度一激,勉强敛做明月青瓷的气势转回,大马金刀向着另一个角落一坐,竟也是一副不愿理会之态,看得陆嘉弥颇是无语,好在,伟大的却琊再度杀出来续起了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剧情……
四座之会不过名头好听实则暗潮涌动,与会四座看似淡然和谐一脉,实则也是各自忌惮各自冷淡。却琊自然早知四座人心不齐,也不打算真把四人拧成齐心协力一股绳,不过各取所需之前先一起得到罢了。
他付出背师叛友堕仙成魔的代价,便是有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既然如此,他便不容任何人蓄意破坏。
毕竟独木难支,自己也需这几人帮忙,再者到底承了他们相救之情,却琊叹了一声,疲惫收住了话题:“血浮屠一出惊天,我等自然无能为力,计较再多也无用处。再者,灵雎宫如今已毁,泉清子齐灵子纵然捡回一条命也逃不过交代给罗刹地,余下那些弟子不过数十年修为,再怎么天纵其才也暂时不必担忧。至少从结果来看,还是好的。”
“当务之急。”话至此处,却琊也收了淡然之色,只将冷冽之色蕴得沉然,“还是主人。”
虽不算一语惊醒梦中人,但迫得他们各自肃然起来也是足够了,如今灵雎宫结果如何他们自然清楚,料想再翻不出什么波澜,主人即将苏醒一事才算是重中之重,且不提主人所寻那人尚是毫无所得,如何瞒过神司都是个大问题,更不提接引主人旧部重设“眼”等等……桩桩件件,都是燃眉之急,着实不可为了区区泉清子消沉至此,他们也是时候好好思量思量之后事情了。
陆嘉弥:“合着你们都怕老板哦……”
“既然提到了那人,那我也说明白了。”提及正事,琼琏便也不再对夙修多做夹缠,而是凛凛递向元蘅几人,“我以手中半块法器试探过应是那少女,不过法器均是不时回应,后来同夙修合并半块,也是一样情景。既然有所反应,却又只是波动,我猜要么法器不全力量不足,那人魂魄又太弱难以感应,要么,便是她的魂魄被人下了禁制,唯独她当年法器能够略一感应。”
话题主角陆嘉弥:“……”
是的,终于说到她自己了,而她已经没槽可吐了……不,等等,我还能最后挣扎出一个槽!为啥是我当年的法器?难不成我上辈子还是个神仙?
当然,她的深切呼唤一如既往地被忽略了……
“确实,那法器的感应颇是微弱又断断续续,算下来倒还真与被禁制所困差不多。”到了正事,夙修也顾不得同琼琏嫌隙,接了她的话说了下去。
“既然现在还不定到底是法器还是禁制之故,便不能贸然行事。”却琊亦是肃了神色,隐约三分沉吟,“不如我们将法器拼全再行试探?兴许就能知道到底是法器不全不好感应还是干脆受了禁制。”
“那就拼起来看看吧。”元蘅倒是淡然,不过好歹还了个反应,“若是真是禁制,绑了回来慢慢查也不迟。”
“还是先不要对她直接出手。”却不料琼琏一语否决,又是颦了眉娓娓道来,“那少女身边多了个仙界中人,看似同她关系颇近,不可轻易出手。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仙界中人?”夙修却只是冷笑睨她一眼,态度颇是不屑,“仙界有用的拢共不过几个,有威胁的那几个连界都出不来,能来的更是不过小喽啰,倒还怕了他们?”
却琊元蘅虽是并未出语,不过显然神色冷淡,也是对夙修颇为赞同,琼琏得了如此回应,倒也不恼,只是将话音放得更是淡然:“倒不是怕那仙界中人能如何,只不过此人非同寻常,竟是可以轻易动用飞鸟文同大圣梵音,行事又是百无禁忌,恐怕,早入了神司的眼……”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便不能如之前般淡漠了,神色各自纷繁起来,眸中交错过讶色厌色忧色,终究,皆归于沉然一片寂色。
陆嘉弥:“我……我……要不我还是看戏吧……”
接下来就是又一段漫长的心理描写了——神司名义上不过修仙门派设立监察人间妖魔行踪的组织,实则人尽皆知并非如此简单,单是神司御下十大监察者,便是个个人中龙凤,隐约已有一界之主声势,更不提神司幕后之主,连主人都颇为忌惮,他们自然不能直面锋芒,何况还是主人将醒之际,更不能横生枝节。
大圣梵音同飞鸟文均是早已失落的太古法术,所能动用者也均是上古之人,且个个是六界翘楚。后来六界封闭,这些人也随之各自散落,却都因了誓约不得入人界。如今却出现一个能用大圣梵音飞鸟文的仙界之人,自然会引得八方注意,人界本就神司地盘,想来更是了如指掌,若是他们贸然动了“钥匙”被那仙界之人发现,势必被其后牵扯的神司发觉,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陆嘉弥:“我还是讨厌背历史……”
好在接下来,思考完毕的四座也总算开启了他们在这个梦里最大的作用——将所有阴谋阳谋统统做成策划书事无巨细讲给陆嘉弥……
陆嘉弥:“又想开始同情他们了……”
“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司他们发现钥匙?”夙修最是压抑不住,兼之本就对琼琏不信任,闻言已是凛了神色愤然出声,“钥匙何等重要你难道不知?”
“正是因为知晓,才不能让你们贸然行事。”琼琏神色仍是一脉淡漠,对了夙修凌厉质问也只恍然不觉,唇畔竟是还勾出了讽然冷笑,似是若有所思模样,“倒不如说,放在他们手中最是安全。”
“怎么说?”不同于夙修存着不满的愤然之态,元蘅却是捕捉到琼琏唇畔奇异笑意,料想琼琏游走人世最是了解人心,平素办事或有无功却也不曾有过,如此说法便应该是有了法子,当下便冷然问出口。
对元蘅的配合很是满意,琼琏索性说得更深:“我们当中并无一人精于禁制之术,连却琊身上泉清子的禁制都解不开,更不提可能出自仙界那些老狐狸的禁制。就算把人劫到手了也是只能等着主人醒来解禁制。”
“且不说我们大剌剌抢人会不会惊动神司,就算侥幸不惊动,那仙界之人发觉钥匙失踪也会寻找,此事早晚是要暴露。”琼琏越说神色越是忧然,其他几人闻言也都不复全然自信,开始随之忧愁起来。
的确,“钥匙”现在情形未知,若只是法器破碎力量不足还好,聚集了法器借了本命法器同她灵魂牵引将她带来便是,可若是真有禁制存在,抢人便定会被发现且提到神司处。
神司实力深不可测,以他们四个之力决然不是对手,一旦他们几人暴露,凭了神司之力自然能顺藤摸瓜,牵出未醒的主人,那时,怕才是悔之晚矣。
陆嘉弥:“突然觉得挺冷……”
看他们隐约被说动,琼琏唇畔笑意勾得越深,索性再接再厉说得更远,“再者,神司到底不同仙界,他们行事必定要有章法,否则难以服众,就算他们查出‘钥匙’真实身份,他们也不能对她如何……”
“甚至于……为了牵制主人,他们对她会保护得更为精心……”却琊总算品出深意,不觉喃喃续上了后半句。
“正是如此。”话至此处已是足够,琼琏再溜一眼夙修元蘅,看及他们自犹豫挣扎到静默的神色,便聪明住了口,勾回志得意满的艳色。
陆嘉弥:“为啥我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