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防不住
沐依裳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顾流觞的脸颊,道:“乖,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就回家了。”
顾流觞眉头微微簇起,十分不情愿。
“我不要,师尊不在,我睡不着。”软的不行,他就开始来硬的了。
张中芸又被他这句话气到,“你是三岁还是两岁,这么大了还离了师尊睡不着,原先没跟你师尊睡一起的时候,也没听说你天天睡不着觉!”
这话噎得顾流觞哑口无言,他幽怨的喊了一声,“娘亲!”
张中芸可不是他师尊,没有沐依裳那么好的性子由着他胡闹,随即道:“就这么决定了,就算是你师尊嫁给了你,也不是卖给了你,该给人自由。就你现在这个德行,保不齐什么时候便要把你师尊困在房间里出不了门!”
这番话让沐依裳和顾流觞都为之一震。
两人都不自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的种种。
尤其是顾流觞,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色,表情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他咬了咬下唇,后退了半步,“我知道了。”
说罢,那人垂头丧气的转身回去了。
张中芸看得一脸愣神,片刻后才想起来问沐依裳,“他这是怎么了?”
沐依裳抿了抿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前世的那段过往,对于顾流觞来说,应该也很难熬的吧?
尤其是……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死去,那该有多悲伤难过?
是以,除了她和顾流觞坦诚布公的那一次,沐依裳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在魔宫里的日子,也不曾问过她死后,顾流觞是怎么过的或者……是怎么死的。
沐依裳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流觞是神族后裔,还是唯一的神族后裔,除非对手登峰造极,超越了神族,否则绝不可能弑神。
而这样的人,当今世上并没有。
所以,顾流觞的死是个谜。
其实沐依裳心里也有猜测,只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张中芸突然拍了下她的肩膀,“在想什么?表情这样凝重。”
沐依裳回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张中芸看出她并不想多说,于是也不再追问,只道:“好。”
沐依裳当晚便在霜华宫歇下了。
她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顾流觞在自己身边,如今突然没了那人,竟然觉得夜里有些寒意。
沐依裳叹了口气,想着张夫人虽然是一片好心,可她和阿觞都觉得不适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突然,房间的窗户吱呀了一声,让沐依裳立刻撑起身子看了过去。
她瞧见一个人动作灵活的从外面翻了进来,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少年压低声音道:“师尊,是我,别喊。”
沐依裳当然知道是他,除了他,谁还能这样胆大包天的在霜华宫里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他的定力。
明明半个时辰前,那人还义愤填膺的离开了,这会儿又开始偷偷摸摸的翻窗户。
沐依裳忍不住有点想笑,可唇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勾起,眼前的人已经急不可耐的钻进了被子里。
明明端的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可他的力气倒是大得惊人。
顾流觞不费吹灰之力,便捞着沐依裳的腰,将她往卧榻里侧抱了抱,自己躺到她身侧去。
沐依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闭着眼睛亲了上来。
蜻蜓点水两下之后,顾流觞才乖乖巧巧的抱着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沐依裳无奈的笑笑,问他,“谁准你进来的?”
那人睁开眼睛,有点气恼地努了努唇,道:“师尊好过分,和娘亲一起合伙欺负我。”
沐依裳问:“只是小半日没陪你,就算是欺负你了?”
顾流觞哼哼了两声,给她加重罪名,“师尊这是夜不归宿!”
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沐依裳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呢,现在算什么?”
这话还真是把顾流觞问住了,他思索了片刻,道:“我这算是寻回彻夜不归的师尊,很可怜。”
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偷偷翻窗户,也是可怜?”沐依裳问。
顾流觞有点无从狡辩,便气呼呼地堵住了沐依裳的嘴巴,还咬了咬她的嘴唇,以示惩罚。
沐依裳推开他,颇无奈地说:“亲就亲,不准咬人!”
少年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
沐依裳往他怀里靠了靠,道:“别闹脾气了,早点休息,我今日有点累了。”
顾流觞点了点头,果然不说话了。
次日一早,张夫人亲自来给沐依裳送些饭菜。
一推门,便瞧见卧榻上多了个人。
张中芸:“……”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过这小子。
张中芸早就料到他夜里可能会来偷袭,便差了两个侍卫去水月宫守着他,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顾流觞得意洋洋的起身,对张中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张中芸才发现,沐依裳还没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过。
顾流觞蹑手蹑脚的翻身下榻,走到张中芸身边,春风得意的对张中芸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娘亲,师尊嘴巴比较挑,还是我去给她做些吃的吧。”
张中芸垂眸看了看手里淡薄的粥水,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
虽然这小子是粘人了一些,但好在还是有点用处的,不至于太糟糕。
两人出了房门,张中芸忍不住训斥他,“你就连一晚都不愿意和你师尊分开吗?”
顾流觞几乎没有思考的点了点头。
他竟然还挺理直气壮的!
张中芸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你呀你,怎么就说不听呢,就算是夫妻之间,这样长长久久的腻在一起也是会烦的。你现在年纪还小,我真担心你长此以往,把你师尊的耐性都磨没了。”
这番话让顾流觞的脚步顿了顿。
显然,他其实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顾流觞也知道不该如此,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更靠近师尊一点,想要师尊更宠溺包容自己一点。
可他心里也害怕,害怕自己和师尊会走到前世那样的地步。
他太偏执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中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慢慢改过来,倒也不晚,若是长久下去,不是个好兆头。”
身为过来人,她曾经见过无数的夫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分离的。
正是因为年少的时候,那些事情见得多了,以至于张中芸一把年纪才嫁人。
即便是嫁给了白青竹之后,她虽然保持着原本的脾气,但她对白青竹却没有那么强的管束。
反观,顾流觞恨不得把沐依裳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顾流觞沉默许久,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做不到,娘亲,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似玩笑,张中芸瞧了也觉得有些心疼。
这孩子大约是爱他师尊爱的太久太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难以控制自己也是有的。
只不过……
张中芸叹了口气,“现在做不到,不见得以后也做不到,阿觞,娘亲也是为了你好,就算是为了你师尊,慢慢的改掉这个习惯吧。”
说罢,她摇了摇头,离开了。
顾流觞望着张中芸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很久。
两刻钟后,沐依裳吃上了可口的饭菜。
昨日大半日都是在山下的,虽然仙灵城中的小食和菜肴也都很不错,但终究是比不上顾流觞的手艺,更别说他做的东西,都是贴合着沐依裳的喜好来的,最是符合沐依裳的心意。
吃过饭,沐依裳道:“等会儿去跟夫人告辞,咱们就回家。”
正在收拾碗筷的少年一怔,点了点头。
沐依裳歪着脑袋看他,“从刚才开始,你好像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心里在想什么,跟我说说。”
那人怔怔地看了沐依裳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
他还是老样子,喜欢隐瞒。
沐依裳知道,每次自己追问,得到的大多都是谎言,她不喜欢顾流觞说谎,于是干脆也不想问了。
顾流觞陪着沐依裳去跟张夫人告了辞,两人便往水月宫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顾流觞提起,“师尊,我们这几日便去妖族看看吧,萧漱玉已经逃走了好几日,若是再不前去打探,也许还会生出什么变故也说不定。”
沐依裳思索片刻,问他,“你师伯那边怎么说?”
上次两人去找白青竹,谈及此事的时候,被白青竹打太极打了回来。
而顾流觞则是看得明明白白,白青竹有意隐瞒着什么,他曾问过,可白青竹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说他多虑了。
自己是不是多虑,顾流觞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眼下顾流觞更担心的是,张夫人企图拉开他和师尊的距离,这让他很有点害怕。
顾流觞不愿和沐依裳分开,还有一个很要紧的理由,那就是他无法确定师尊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陪在师尊身边,俗话说,日久生情,他盼的就是这个。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沐依裳一眼,“掌门师伯好像不太放心我带着师尊,可我想和师尊一起,就算是去妖族散散心也好。”
他有忙不迭的补充,“我保证会保护好师尊,不让师尊受一点伤害,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
沐依裳无奈的抬眸看他,“别总说这种话。”
顾流觞抿了抿唇,乖乖巧巧的点头。
沐依裳思索片刻,道:“掌门师兄是看我如今修为没有恢复,担心也是正常。罢了,你既然想去,我们便去走一遭好了,只当是散散心。”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一把将沐依裳抱在怀里,“嗯,好。”
两日后,沐依裳和顾流觞动身了。
经过一整日白青竹苦口婆心地劝说,顾流觞却一再坚持,倘若让他们不去也可以,只要白青竹说出自己隐瞒的事情,他们便考虑不去。
自然这番话是沐依裳不在场的时候说的。
白青竹瞪了顾流觞一眼,心想这个臭小子实在是聪明的有些过分,他那个铁憨憨的师妹,绝对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他咬了咬牙,道:“罢了,随你们去罢,不过,你必须得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必须要将你师尊给我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顾流觞眸子深了深,越发好奇白青竹隐瞒地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肯说,甚至宁愿让他们前去妖族,看样子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少年点了点头,“师伯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师尊出事。”
谁知白青竹却淡淡地说:“你死不死的无所谓,我师妹不能有事。”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这个你带上,要是除了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打开这个锦囊,或许能帮你们解决难题。”
顾流觞将信将疑的接过锦囊,作势便要打开。
白青竹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这臭小子,我让你遇上问题的时候再打开,你现在打开就不灵了!”
顾流觞微微皱了皱眉,表情里带着无奈和鄙夷。
他对白青竹翻了个白眼,而后不屑的将锦囊收进怀里。
白青竹仍旧不放心的嘱咐道:“这个锦囊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打开,你可一定记住了。”
顾流觞见他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不由得鄙视,“知道了。”
白青竹松了口气,又道:“还有,关于你怀疑我对你们有所隐瞒这件事,也不要在你师尊面前提起,这……这是我们的师尊永城仙尊的临终嘱托,我不能说,也不想你师尊知晓。”
这话让顾流觞怔了怔,没想到竟然是永城仙尊的嘱托,难怪白青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口。
他不由得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
和师尊和妖族有关的事,难道是当年狐族被虎族剿灭的事情?
“阿觞?”
一声呼唤,让顾流觞猛然回过神来。
他偏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