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花灯节(1)
“并非是我不给你时间,现在你自己的状况你应当是最清楚的,再拖下去你就无法转世了。”姜钦川的声音格外的冷漠,暗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老人,“你做的那些事情,足够你用整个灵魂来赎罪了。”
“赎罪?”老人嗤笑,声音逐渐由最开始的苍老变得尖锐,玉商商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感觉脑海里像是有人拿着锥子猛戳一样。
在姜钦川的注视下,老人仰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我有什么罪?该赎罪的是他们!我的父母、我的兄妹、我的族人、一百多条命!”
大火染红的山林仿佛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在他生出了神志之后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被烧焦还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的母亲,死在人类弓箭之下的父亲,被剥了皮做成衣物供人炫耀的兄妹和族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老人赤红着双眼看着姜钦川,嘴角长出了长而尖锐的獠牙,原本满是色斑的脸上也逐渐生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毛发。
玉商商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变成了怪物——更准确地来说,是怨灵。
它还保持着狼的模样,却同普通的狼不一样,身形暴涨,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前肢如同人类一样站立起来,健硕的肌肉不难看出隐藏的爆发力。它周身隐约散发着奇怪的黑气,狼毛附面的一张脸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我不会跟你走的,在为它们报仇之前,谁都不能将我带走!”狼人发出怒号,猛地一拳朝姜钦川身上打去。
玉商商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她想让山神大人快跑,可声音就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样,半天都发不出来。
第一次看到怨念化成的妖物,她的腿都有些发软,显些就要站不稳了。
姜钦川一动不动,直到比他的头还大的拳头即将触及他的面门,他看似只是轻飘飘地抬起手,却将那看似重若千斤的大拳头毫不费力地挡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狼人的一只手只轻轻一抖,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凶悍的狼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缩小,变成正常人类的大小。
最后玉商商隐约看到有个灰色的影子从它的身体中挣脱了出来,慌不择路飞走了。
姜钦川手中抓着的狼人身体瞬间便软了下来,眼看着就化为了灰烬。
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钦川空空如也的手掌,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慈祥的老大爷瞬间便变成了妖怪,现在连身体都化成了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事!
“吓到了?”见她半天都僵僵地站在原地,姜钦川眼中闪过了一丝歉意又很快隐没。“这是我的职责,若你要跟着我,以后还会遇到更多不同的妖物。”
对于她来说这种结果兴许是残忍的,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万物生灵都是他的子民,他却对人类做出的屠杀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去阻止化为妖物的子民犯下更大的错误。
玉商商知道,他并没有骗她,她只是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消失——哪怕在此之前这个人同她只有一面之缘。
浑浑噩噩地跟着姜钦川回去,在经过最南边的破旧老屋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紧关着的大门,想到那位特意给自己在水里加糖的老人,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糖葫芦串是他们家里收入的唯一来源,以后他们要怎么生活?
“要进去看看吗?”见她紧盯着大门,姜钦川开口提议道。
玉商商摇了摇头。
她进去又能怎么办呢?告诉奶奶,那个卖糖葫芦串养家糊口的爷爷是妖怪,并且已经被山神大人收了?
不论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十分残忍的事实。
黄昏的风带了些凉意,扑在脸上,一下一下,好像在安抚她那颗慌乱的心。
玉商商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宗派的,吃了晚饭后她独自来到后院的水塘边。
水里的鱼儿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就围了过来,她就坐在桥上,呆呆地看着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连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玉商商回过头,余光看见了水蓝色的衣角。
林祁言特意来找她,问问明日贺来镇的花灯节她要不要去看看,结果一来就看见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桥边上看鱼。
“这是谁惹我们家商商不开心了?”
“大师兄晚上好。”玉商商冲他比划。
“晚上好,小商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林祁言已经能读懂她的一部分手势。“听说你去帮姜公子镇妖了?真棒,商商以后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镇妖师。”
他蹲下来,在玉商商头上揉揉。小姑娘的头发之前剪了一些,现在又长长了,柔软又光滑,像是上好的缎子一样。
玉商商双手撑在桥上,身体微微后仰,抬起头往天上望。清亮的双眸里映出了天边绯色,像是将整片天空都纳入了这一双瞳眸之中。
在她的双眼里,林祁言第一次看见了忧愁。
“明日贺来镇有花灯节,到时候会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要不要去看看?”知道她心情不好,林祁言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今天我买了一些做花灯的材料,做做看?”
材料被林祁言放在前院的石桌上,堆了满满一桌子,还有的放不下了被搁在桌边的石椅上。
他牵着玉商商来到前院,却见姜钦川正盯着那堆材料看。
“姜公子也要一起做花灯吗?”林祁言问道,玉商商也期待地看着他。
一起?做花灯?姜钦川撇了他们一眼,又看看那堆材料,“不了,你们做吧。”好像还是在做人类的时候做过花灯,此时他对这种事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
看着径自离开的姜钦川,林祁言心里暗暗庆幸没有让玉商商跟着他太久,不然迟早也要变成这种大冰山。
“商商,你等等,我去找师娘来和我们一起做。”说是一起做,实际上是让师娘现场教学。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也是前几天听说小师妹生病了,啥巧花灯节快到了,这种活动能让她心情好一点,他才买了这些材料。
“师娘和师父早上出去了,还没有回来。”玉商商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