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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冰骨雪肉梅为炁

流光扣 柏舟子 2480 2024-07-07 09:21

  “风媱。”

  “风媱,你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你乃女子。”

  丰濏不解,笑问:“如何发现?”

  风媱笑望她,“我师父便是男子,因此深知男子招式多半刚硬强劲,气势凌厉,不似女子绵柔。我身为女子,又得家师自小教导,因此同你打斗下来,便不难猜测。再者你举手投足起先还有个样子,到后来便只是一一证明我的推测。”

  丰濏边听边颔首,又问:“就算我是女子,也不见得就非歹人,你怎敢早早卸下防备?”

  “此山结界奇异,阵法设置精妙,证明要么琴伯并非一普通琴师,要么山上另有高人在。能上此山者,必定是他们所识因而得以进入。而你……实话实说你别气恼,适才你败于我,证明你不是那高人。再者你我打斗之间,你处处留心怕伤着我,因此灵力招式皆未真正展开。显然,你对我没有敌意。”

  丰濏赞赏而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是谁?”

  风媱叹道:“你连真身都未示我,我也不会卜筮呀。”

  “呵呵,说的是。”

  风媱轻笑道:“却不难想你定是琴伯身边亲近之人。你爱玩爱笑,应是年岁不大,又跑下山来戏弄我一回,想来是兴起为之,这般待客,说明你至少不是奴婢侍者身份……”风媱驻步望着瞪眼瞅她的男子,“是亲人?还是徒儿?”

  丰濏扬唇笑了笑,“呵呵,风姑娘快请吧……”

  风媱也不纠缠此事,两人遂拾蜿蜒入山巅密雾深处的青石阶而上。

  行至山中竹舍,果见琴伯安坐冰雪檐下煮茶品茗。

  风媱上前打过招呼,琴伯便招呼她坐,又望了望化了形容的丰濏,心中一派了然。丰濏冲他涩然一笑,也于一旁坐下。

  他望风媱问:“自哪里来的?”

  风媱想了想,道:“这段时日离了王宫,在外游行了一段时日,前两日想起老前辈,特来拜访。”

  琴伯颔首,盛了盏茶汤予她,“孩子,天寒地冻,暖暖身子吧。”

  风媱双手接过,道了谢,轻笑道:“此处真是宝地。”

  丰濏望她问:“怎么个宝法?”

  风媱手捧茶,放眼观之,淡哂道:“入山有柏林,梅竹绕屋生,此三物不畏严寒,见之增人清傲。青石路阶、迎客闲步,藤篱竹舍、煮茶听琴,一长一幼天长日久,岂非是灵地杰人?”

  琴伯与丰濏听来俱是长笑。

  琴伯道:“你既喜欢,不如陪我老小在此过冬,到明年春暖梅谢,再做分别打算。”

  丰濏听来欢喜不已,望她期待道:“可以吗风媱?”

  风媱哂道:“承蒙二位盛情,若肯收留在下这一缕孤魂,自是感激不尽……”

  雪花一忽儿鹅毛般飘坠,很快便掩盖了方才她们踏来的足迹。

  三人一起闲话,从山山水水,到玄界年年冬季的冰天雪地,再到眼前茶铛茶汤,似有说不完的话。

  雪花飘飘荡荡,似秋天的叶子自茫茫苍穹干枯了、坠落大地,无尽的,哀绝的,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它的天空转入尘地。

  坠落,坠落消亡后,迎一场冬尽春来的新生……

  风媱在此暂留。

  如她所言,她是一缕孤魂,一缕漂游的孤魂,没有真正可供生根安定之所。

  丰濏是一位心思纯澈,聪慧伶俐,知世事,却少涉世的女子。她是琴伯的弟子,也是琴伯给予她生命,并抚养她长大,说是师父,实则为父。

  那夜丰濏与风媱夜话,两人共眠一榻,于夜光暗影之中谈起身世……

  “……我见到师父时,便是真正一缕孤魂、飘游四方。他一曲琴声,令我如痴如醉,遂缠于他琴弦之上,不肯离去。我以为他是见不着我的,但几月后,他说我该走了,并赠我一曲渡魂曲,可让我来世具有灵骨,无论成仙成魔皆有大益。

  我不肯,说我愿意为他琴上一根弦,永生永世,哪怕只是一缕不具形体的魂魄而已。

  师父那时没说话,却也没再赶我走。

  那年隆冬。

  我记得是八千年前,也是在这儿……

  底下那些柏树,上面这些竹林叶子皆裹了一层冰,雪足有五六尺厚……可那些梅花呀,灿烈盛放,寒香萦绕了整座山跟山下王城……

  有一日,师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以冰雕凿了一具人类骨骼化为真骨,再以银雪覆骨为其肉,最后便是在这儿安然而坐,癫狂抚琴!引得那百里梅香尽往那冰骨雪肉里钻去……

  那夜月亮又圆又大,好似就悬在这山头上,而我跃起便能够着。

  在那时,师父将我的的魂魄安放入那具肉体之中,那肉体也因此有了面目,而我,也因此重活过来……”

  风媱听完自是惊奇不已,活了九千年,是第一次听闻居然有人拥有重新赋予灵魂重生之力。

  “琴伯究竟是何来历?”

  “师父是太古之灵,他不称魔也不为神,这么多年,只是闲散天地之间渡日。风媱万莫落俗,问他一个什么身份。师父在我心中就是风与云,是日与月,是天和地……”

  风媱道:“既有太古灵体,定然可以维持容颜,琴伯他为何这副形容呢?”

  丰濏叹道:“太古之灵也有衰老之时……师父他,是真的老了吧……”

  风媱听来,心中无尽慨然。

  “原来那日你说不怕冷,是真的不怕冷,因你本身就是冰雪之躯。”

  “是,我怕火厌热。也因这些原因,师父近年来都同我深居寒地,少往南方去。”

  风媱握住她手,莞尔道:“手还是很暖呢。”

  丰濏倚着她肩头打个哈欠,“困了,睡吧……”

  风媱望着窗外夜色白净,闻得寒鸟哀鸣,还有若有似无的来回脚步声……心思一片清明,并不能睡得着,不过是闭了眼,俟天明。

  一夜半夜起来,因无法入睡而推门外出,便见一薄衣散发的老者独自伫立栏边。他背脊微躬,身形稳健。风媱面向他,茫然望他静静而立,便觉已是一身绝世风尘,那神秘、悠远、宁静、苍凉,广博宏大,包罗万象的气泽谁人可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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