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间变成魔域,已经一千年了。今年的玉兰花又要开了,那只燕子还会回来吗?”
他坐在颓败的神庙上,望着夜空,静静吹埙。
一千年前,西荒剑沼里的无相冥蛇突然暴走。
一夕之间,黑色的邪气吞噬了西楚、北汉、东吴、南越,将整个大陆变成了魔域。
而他,黑石,成了魔域的新任魔王。
万剑齐出,一气将妖族夷为平地。
现在,他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人族、妖族、魔族,尽皆臣服。
魔域黑石,以上古神器丛云剑,睥睨天下,无人可敌。
就连天界第一战神,也只能在他手下走三招。
仙族是存是亡,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只是,再强大的人,也有遗憾。
他不知道自己遗憾的是什么。
只是胸膛里空空如也。
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他的眼神空洞而又寂寥。
许多前尘往事,他在西荒成魔醒来的时候,他都忘记了。
他只记得,他在等一只燕子。
一只善良可爱的小小燕子。
他忘记了它长什么样。
他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等它。
偶尔午夜梦回,他摸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面,缺了一颗石心。
也许,等他找到自己的石心,他便知道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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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东风,千树玉兰连绵绽放。
白的、紫的、粉的、黄的、红的,一朵一朵,华贵高雅。
世界已经黑暗一片,这一年春天,他又来到了那座十里芦苇中的竹舍。
草儿正绿,春光正好。
芦月亭里的燕子新搭了一个窝。
他记得这个地方。
这片十里芦苇,是这个世界唯一没被邪气笼罩、还能照见阳光的地方。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这个地方没有被黑暗吞噬。
亭角十二只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
“不吃你谷不吃你米,间屋将我住!”
“不吃你谷不吃你米,间屋将我住!”
“不吃你谷不吃你米,间屋将我住!”
黑石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它们吵架:
“三哥三哥,这个黑不溜秋长着两条腿的是什么东西啊?”
“嘘!十二弟不能这么说!那可是黑石老魔!会吃燕子的!”
“四妹,你好端端吓十二弟干什么?!十二弟别怕,三哥我都在这里住了一百年了,也没见老魔头吃燕子!”
“真的吗?三哥,老魔头真的不吃小燕子吗?小十二我好怕怕!我刚刚还说他黑,他会不会生气啊……三哥你看嘛,小翅膀都起鸡皮疙瘩了~~~”
“十二弟,你放心好了。老魔头他听不懂燕子说话。十哥我都骂了他好几年了。”
“别怕,凤八郎说了,他跟老魔头是累世通家,素有秦晋之好。这里的鸟窝随便住,不要钱!”
“可是,凤八最会吹牛皮了……”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
不知道这凤八郎是谁,但似乎风评确实不佳。
这七嘴八舌的十二只燕子,竟然在凤八郎最会吹牛皮这点上,达成了统一意见。
它们吵得正欢,黑石装作自己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他独自坐到芦月亭里,从怀里掏出一只陶埙,静静吹起来。
埙声中,燕子们依旧吵得激烈。
新搭的燕子窝里,第十三只燕子钻出了小脑袋。
它眨了眨好奇的小眼睛,循着埙声望去。
苍凉的芦月亭里,正坐着一个黑得发亮的男子。
黑,他太黑了。
他的黑,黑得霸道,仿佛一望无垠的夜空,吞噬尘世悲欢成殇。
他的黑,黑得冷峻,仿佛陨落凡尘的玄铁,千锤百炼冰冷刚硬。
他的黑,黑得坚毅,仿佛万年竹子的老根,岁月洗礼沧桑遒劲。
他的黑,黑得沉重,仿佛承载了一切的大地,埋葬悲伤砥砺前行。
他是黑暗的化身,在天地间,等待着一道光。
“这是谁啊?”
小燕子眼睛一亮,弱弱地问阿兄阿姊:
“他好白啊!”
闻言,其余十二只燕子都沉默了。
就连老魔头也停止了吹埙。
十二只燕子和老魔头一齐望着这只刚从壳里孵出来没多久的小燕子。
“小十三,你是眼瞎吗?那是黑石老魔头!他哪里白了?你仔细看看,他的头发是黑的,他的脸是黑的,他的手是黑的,他的衣服是黑的,就连他的鞋子也是黑的!”
“可是……可是……”
小十三突然挺起了胸膛,骄傲地说道:
“可是他的牙齿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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