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颓败,森林枯萎。
巫族领地的气机皆被蝠翼妖王吸食干净,在这狂蟒般的巨影之下,南越大半国土皆化为荒漠。
白沙满眼,一片苍凉。
只剩下神庙旁的灵镜湖,仿佛沙漠中的月牙泉。
南越本是烟雨朦胧之地,现在却尘土飞扬。
“两千年了!本王终于恢复真身了!”
湖边的蝠翼妖王煽动了两下巨大的蝙蝠翼,白色瞳孔盯着幽幽的湖面。
他没有吸干眼前这片湖水,他可不想破坏捕猎的兴味。
蝠翼妖王的耳尖动了动,开始搜寻圣女的下落:
“最美味的那颗葡萄,本王终于可以享用你了。”
他脚底的影子越来越细、越来越长,那影子扭动着,变成了两条鳗鱼,突然一下子钻入了湖里。
在幽暗的湖里面,两条影子继续扭动着,它们交缠在一起,最后合二为一,渐渐长出了圆鳍,变成了一只巨大电鳐。
一种诡谲的妖氛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上弦月更加苍白更加冰凉,仿佛凝了一层秋霜。
“滋滋滋!滋滋滋!”
“咔,咔嗒咔嗒咔嗒!”
“窸窸窸窸窸窸窸窸窸窸窸窸,啊~~~~~~~~~!”
蝠翼妖王身后庞大的影子开始欢呼雀跃,仿佛里面躲着几千几万只小妖精。它们一起哼唱着一种怪异而亢奋的曲调,表达着对这场逐猎的痴狂。
巨大的电鳐穿梭在幽暗湖水中,圆形的胸鳍优雅舞动,身姿曼妙,仿佛一个吟游诗人。
惨白月光下,电鳐巨大的圆形影子在湖里飘来飘去。鳐影所过之处,不断有鱼鲫跃出湖面。
湖里的鱼虾蟹受不住电流的攻击,全都陷入了昏迷。
唐诗躲在湖底一只巨大的贝壳之中。
这只黑色贝壳又大又厚,数不清的螺纹,足有几百年了吧。
她早已无路可逃。
蝠翼妖王妖力深厚、妖法诡异,要想抓住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现在还没被找到,只是妖王在享受猎捕圣女的乐趣。
逃是逃不掉的。
但她可以躲。
只要躲过今晚,明天老白一定会出现!
唐诗掩紧了巨蚌的黑壳,她透过壳缝往外看。
外面,电鳐的影子蹁跹而来,优雅而曼妙,咏叹着这残酷的宿命。
唐诗的皮肤上时不时传来微微的麻意,那是电鳐放出的电流。
外面的湖水越来越暗,圆形的影子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将她吞噬。
蝠翼妖王苍老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乖乖献祭吧,小美人!”
“你生来就是本王的食物。”
“你跑不掉的!哈哈哈!”
“一千年了,本王终于又能尝到美味的圣女了!”
“快点出来吧!本王快等不及了!”
蝠翼妖王抱紧了蝙蝠双翼,亢奋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这时候,一片杏花,从夜空飘过。
这瓣杏花,那么美丽,又那么单薄。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杏花?”
蝠翼妖王皱眉疑惑。
远处传来了埙声。
这音色,这曲调,好熟悉。
一千年前,他一定听过。
一千年,到底是太久了。
这埙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蝠翼妖王继续思索着。
那片杏花,轻轻地落下。
落在蝠翼妖王脚下的影子里。
瞬间,妖王的妖力被切断,它的术法瞬间崩碎。
蝠翼妖王脚下的影子如沙尘般消散,那只巨大鳐影在唐诗眼前化作虚无。
一口老血从蝠翼妖王口中喷涌而出,洒在湖面。
法术骤然被破,蝠翼妖王遭到了反噬。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循着埙声望去。
荒芜的神庙上,坐着一个白得发光的男子。
白,他太白了。
他的白,白得皎洁,仿佛天上的日和月,照亮尘世驱散悲凉。
他的白,白得温润,仿佛地上的和田玉,君子谦谦温柔敦厚。
他的白,白得挺拔,仿佛覆着雪的竹子,立根坚韧任凭霜寒。
他的白,白得飘逸,仿佛晚空最远的云,无拘无束天地遨游。
满城杏花纷纷吐蕊,为他绽放,仿佛春天归去又来兮。
“白……白大仙!”
蝠翼妖王的声音在哆嗦。
他认得清清楚楚。那是——传说中的白石仙人!
白石仙人不是被废了吗?不是被拔除仙骨了吗?不是神格崩碎了吗?
白石仙人怎么没有死?
白石仙人怎么还能切断自己的影蝠术?
难道白石仙人并没有被拔除仙骨?!
一千年而已,妖族的情报能力居然退化至此?!
早知道白石仙人没有死,他哪敢来人间作妖!
乌云退去,上弦月在高处张开了眼睫。
清光洒落,白石仙人没有说话,依旧坐在颓败的神庙上静静吹埙。
沉厚的曲调突然一扬。
下一瞬,杏花漫天,磅礴如雪,向着蝠翼妖王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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