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对我提防得很
倏然间,有什么东西朝云渺飞了过来,她没有闪避,她根本无法闪避。
随着“咚”的一声,云渺头上一轻,那座山已倒塌。
而红布掉落的那一瞬,她视线中出了一道身影,他身穿着暗红色的长袍立在对面的亭中,那亭子间的四周也挂上鲜红艳丽的纱帘。
纱帘在那人身后舞动,粉红色的发带也在风中飞扬,他望向她的神色与这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甚是凝重。
啊,是他。
就这一眼,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云渺紧绷的心在这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这人骤然移开视线,转而用着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身旁的人。
“木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身旁的人这一开口,叫云渺心中大惊。
“你明知故问。”木遗冷冷地吐出了这五个字。
厅里登时响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穿得一身红,来干什么的还用猜吗?”
“这可真有意思,我还真的第一次见到成亲穿白衣的新郎官。”
“嘘,这么看,新娘子和抢亲的更像一对。”
“我希望你是来祝福我与渺渺的,否则我只能请你离开了。”江放的语气居然还很平静。
谁知,木遗反而仰面大笑了三声,随即沉下脸道:“江师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祝福,你确认这一厅子没有面容的人是真心来祝福你们的?”
云渺闻言转了转眼珠子,果然这些人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的师尊、二师兄也都不在人群当中,甚至连他们所在这座大殿也不是在九溪内的。
紧握着云渺的那只手当即松开了,“砰”的一响,江放捂着脑袋,伏倒在她的前方。
“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云渺陡然失了支撑,眼见也要卧倒在地,电光石火之间,木遗却已掠到了她的面前,扶稳了她。
“放兄!”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你这小子你…”
“你以为这是帮他?越陷越深只会害了他。”木遗高声截住了秋盛砚的话。
秋盛砚似懂非懂地耷拉下了肩膀,默然不语。
云渺心神未定,她已恢复了行动,却也被这次幻境的内容吓了一大跳。
站在木遗身边的她,呆呆地看着伏地的江放,没了反应。秋盛砚神情十分悲痛,竟也没有上前。
三人似乎都未从这巨大的变化中缓解过来,就在这时,厅内又有了响动。
三人寻声望去,就见一位白衣女子身形忽闪,犹如燕子一般径直地朝江放而来。
白衣女子一把抓住了呆愣着的江放,凌空跃起带着江放消失在众人面前。
“云凝宁!”云渺与秋盛砚齐声呼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入了江放的幻境?
秋盛砚首先朝二人离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渺也觉情况不对,拉着木遗也赶忙走了出来。
二人刚出大殿,身后便响起了大殿崩塌的声音,二人也不回首去看,一心朝着眼前唯一的那条路飞奔了过去。
*
这条路通向的是一片碧青的竹林,竹林内的土地还很湿润,已有尖尖春笋破土冒出。
二人在竹林走了片刻,忽然察觉到某一处风声簌簌。二人对视一眼,顺声奔去,果然在前方见到了江放与秋盛砚二人。
不过这二人的神色颇为怪异,似是瞧见了什么异常可怕之物。
云渺惊奇之下,侧首一看,只见前方的另一侧有一个火圈,那火圈中好像有个人影在挣扎。
云渺大着胆子与木遗一同走了一些,顿时心中大怔。
火圈中乃是云凝宁,只不过她由腰部开始,身体已变成了数条巨大的白色蜘蛛腿,有些的已经烧焦呈现出黑色。
沐风剑自她后背插入,贯穿了她胸腔下的肋骨,看着大为恐怖。
她的双眼一直凝注着江放,眼中的神情既痛苦又哀怨,她趴在地上,伸出了长臂,嘴中还在呼唤着江放的名字。
江放只是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她。
她失落地低垂着头,当她再度抬起之时,她脸上的面容也变了,变得和云渺一模一样,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悲痛,一颗颗的泪珠自眼角坠落,显得分外可怜。
云渺从不知道她自己哭起来会是这般模样,同时她也明白过来,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云凝宁,而是一只懂得诱惑人心的妖物,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厌恶。
江放似乎真的被她迷惑住了,向她走了几步,幸好他身旁的秋盛砚拉住了他。
这出手一拉,也使得江放眼前恢复了清明。
那妖物瞧见法子失效,面色霎时一沉,当即扭首,面容又是一变,变成了一个云渺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女子,也不知是否就是妖物原来的面容。
她面上不再有哀伤,而是充满了怨恨,她声音也带着恨意,“我会等你的,我会等你的,哈哈哈哈!”
随后,她也再没了动静。
回忆起她最后的那个眼神,云渺蓦然又觉这妖物很是可怜,之前的那丝厌恶情绪也随着妖物的消散而消散了。
她为何会对着江放露出那样怨恨的眼神?
秋盛砚看向江放,目中也起了波澜。
“我不认识她。”江放摇头说道。
他面上的惊讶之色不比其他人少,看起来不似是在说谎。
难道是那妖物弄错了?
众人越想越觉得此事诡异,面前的火圈烧得正旺,却都不禁打起了寒噤。
一时之间,不但没人说话了,连脚步也不见有人移动。
“轰轰轰”耳边又听见了三声巨响,众人连忙向四周看去,却见周围的竹子倒了一地。
“看来这幻境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快些离开吧。”现在已不是继续发愣的时候,云渺当即开口道。
除了江放外的二人点了点头,秋盛砚拍着江放的肩,与云渺和木遗一起捏碎了手中的黄符。
*
三人一同出现在房内,登时听得几声大呼,原来另一边的江放也已经苏醒了。
来不及介绍,季因书打断了江放的询问,先替江放查看起了身体状况。
“嗯,黑气的影响在减弱,再配合我们之前的疗法,应该能够彻底清除掉了。”
这可是一件好消息,众人一听俱是欣喜不已,唯独当事人江放面色依旧。
他忽然一抬目,留意到了人群中的云渺。
“师妹,幻境的那些事…”
“江师兄,不必解释。我知道是心魔在作祟,你也不过是迷惑了而已。”
那心魔自然是希望江放永远留在幻境当中,而“情”就是一个很好用的手段。
江放浅笑一声当作回应,只不过笑容有些许勉强。
【宿主,你们终于出来了!我本想跟着你们一起的,没想到给排斥出来了。幻境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嘿嘿?】小肥鸽挤了挤眉毛,向木遗暗示道。
这熟悉的吵闹声,如今再听起来,云渺竟觉得很怀念。
“正好有一件怪事要问你。”
木遗把妖物的事说了出来。
【呀,这…白蛛夫人怎么现在就出场了?】小肥鸽神色很是不对,似乎对这位白蛛夫人十分忌惮。
“白蛛夫人,她到底是什么人?”木遗直接问了出来。
【她…她算是个危险人物,她擅长惑术与造梦,由她编织的幻境,极少有人能够冲破。这一次算是你们走运,看来她只是试探而已。】
小肥鸽抓着脑袋上的一撮绒毛,叹息道。
见木遗目中仍有疑惑,踌躇一阵,把原书中有关白蛛夫人的剧情说了一些。
【初读原书之时,我就纳闷江放好好生的怎会掉入了那秘境,不斗妖兽不寻秘宝,光顾着与普通人谈情去了,现在看来,是白蛛夫人一早盯上他。】
小肥鸽一脸“我悟到了”的表情。
“盯”这个词很微妙,云渺只觉她认为的“盯”或许与小肥鸽认为的“盯”不大一样。
“那他又是如何摆脱的?”木遗表情甚为冷淡,对江放与白蛛夫人的二三事显得兴趣缺缺。
【他直到第二世时,才察觉出来。摆脱的方法么,就是一剑刺死幻境中的白蛛夫人,后面她还会不会出现就不知道了。】
不知怎的,云渺想起了在幻境中那妖物背后的一剑,这是否是一种预兆?
由于江放初醒,季因书两姐弟便提议让他先歇息一日,再来接受他们二人的轮番治疗。季拂素的药方暂时缺少几味灵药,秋盛砚便自告奋勇地前去找寻。
“莫慌,你暂且听听我需要的是什么,你再答应也不迟。”季拂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秋盛砚坐下再说。
“我一共需要五样药引,如今还差四样。第一样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烈焰鸡的血,需要在它第三声鸣响起取的。”
此外,还有怨夜犬的乳牙、走路雉肚子上的羽毛以及沼猿后背的鳞片。
烈焰鸡在黎曚宗门就有养殖,所以季拂素才会说容易得到。其他三样,几人倒是不曾听闻。
“怨夜犬和走路雉应该是在西陆,沼猿在北陆。”季因书沉吟半晌,推测道。
“沼猿,北陆的那些沼泽地我也很清楚,可以帮忙去取鳞片。只不过另外两样远在西陆就…”
云渺面上现出了担忧,取不到这二样东西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样冒冒失失地闯入西陆,若叫西陆的人发现了,也不知会不会对宗门有影响。
“你们或许可以找一些可靠的行脚商人帮你取得,当然嘛,这价钱肯定不低。”
季拂素这一句话顿时让秋盛砚眉开眼笑,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值得提的大事。
“好,我去联络一下。”
云渺本来是打算叫木遗留下来照看江放的情况,转念一想这家伙明面上对江放这位师兄甚是恭敬,实则腹非心谤。以防他暗地搞事,云渺便把他也捎上了。
【嗐,原来宿主你们背着我一小会,都进展得如此神速啦。渺渺连出个小门就要把你带在身畔,好生缠绵咯。】小肥鸽在木遗肩头踢了踢小腿道。
没,胡说,我不是!
可惜云渺不能暴露出能听见他们对话的事,只能强力忍住。
“别乱说,差得远了,她心里实则对我提防得很。”木遗轻敲了一下小肥鸽的脑袋,不知怎的,竟与云渺的目光相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