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蝴蝶,又是蝴蝶
借着风力,箭矢在发出的那一瞬间化为了大雀,大雀展翅,把石块包裹在羽翼之下。羽翼附近的火花又化为了小型的鸟雀,吞噬下了沙土内的细小石块。
大火越烧越烈,云渺的双眼都被熏得有些难受了。木遗护着她,二人打算再朝外走一点。
这时,忽然脚底传来了震动之声,虫洞开始摇晃。展天光与郁觉寒被迫暂停了动作,也幸好躲避及时,没有被火焰包围的石块砸中。
“快,快过来,估计是被对方发觉了,虫洞要塌了。”
三人一听,依言随着木遗往洞口赶去。木遗拥着云渺,眼见塌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只怕他们还未到达洞口,已被这些石块给砸死了。奇怪的是,这些石兽好像就真的变成了普通的石块了。
“啊啾!”木遗不敢多做停留,害怕那幕后人修改了口诀,赶紧说了出来。
*
等他们被巨力推出洞,身后果真传到了崩塌的声响。五人从树干上撑起身子,凝目眺望,虫洞原本的位置已成了一块平地,几乎都是众人一同经历的一个梦境。
“怎么会这样?”郁句寒惊呼道,脸上尽是失落之色。
“我猜那幕后人与虫洞之间应该是有感应的,所以选择舍弃这些虫洞。”木遗喘息着,回应道。
他又笑了笑,“幸好,我还留下了一些东西。除非他把北陆所有的虫洞自行销毁了,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云渺靠在木遗宽大的臂弯间,仰望着他面上难掩的笑意,心中为此感到十分惊讶。她最初害怕木遗会针对宗门,但就木遗现在的举动来看,他分别是在帮助宗门除掉虫兽。
他过去连宗门任务都不曾参与,更不谈关心宗门的内务,何以如今对虫兽一事这般尽心尽力,他似乎很想要找出这个幕后人,难道这就是他和小肥鸽的任务?
可惜,小肥鸽没有出声,她不能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展家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都还处于惊吓之中,谁都没有开口。只是暗自庆幸这个幕后人针对的是北陆,等他们回去之后,也要排查一下南陆的情况。
木遗还在笑,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要伪装这件事。
他知道那人急了,这处不过是那人众多孵化点的一个,不见得有多重要,但对方宁愿毁掉,便是害怕他会顺着线索找到其他的孵化点,这样一来,那人多年来的经营也会毁于一旦。
但比起他们这么多年的隐忍,这对那人来说还远远不够。
*
虫洞既已被幕后人自行捣毁,展家兄弟自觉也不需要再做停留了。
一行人刚回到九溪,二人便向谷华净提出了辞行,称要返回南陆,排查虫洞。又把木遗已在研究土壤成分,并制作了丹药一事抖了出来。
至此,谷华净即便有心要留下他们,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唯有点头同意。
未想,展天朗却在临走之前,对着云渺甚为深情地说了一句,“女人,幽海之境见!”
这下子,莫说是谷华净了,连展天光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偏偏当事人一点眼色都没有,展天光只好强拉着展天朗,道歉离去了。
谷华净望着这二人急迫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他才缓缓地扭过脖子,面色黑得像是被砚台砸到了一般。
“渺渺你可莫…”
“师尊放心!”云渺不等谷华净说完,连忙应声道。
开玩笑,叫他们帮忙不情不愿的,就这还有什么好见的。
谷华净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转向木遗,“你这边…”
“宗主放心,弟子定当竭力去做。”木遗拱手承诺道。
谷华净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意,果然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他陡然又叹息了一声,若黎曚的下一任宗主是展家的人,那么九溪与黎曚还是维持正常的盟友关系好了。
如今惊动了幕后人,情况就更加不利了。此事事关北陆,单靠九溪一个宗门是不能完全铲除虫洞以及这个狡猾的幕后人的。
谷华净向北陆内有过记载的宗门发出了暗帖,邀请他们共同商讨应对这场危机的计策。九溪虽是以剑修为主,但不是北陆所有的宗门都是剑宗。
这幕后人竟然能在北陆各地设置虫洞结界,甚至依靠虫洞,轻松捣毁一个宗门,他或者他的同伙肯定也隐藏在北陆的宗门内。他们既要捣毁虫洞,也要在暗中找出这个神秘的幕后人。
木遗作为两次事件的参与者,也被拉入了这项事务中。
他和澉竹以及其他宗门的修士一同研究起了他从虫洞带回来的双臂石兽以及沙土,再由郁觉寒带领着临时组建的队伍去各地捣毁发现到的虫洞。
云渺也没有闲着,她隐藏起了身份,走访于北陆中有出现虫兽的地方,希望能找出这个幕后人的踪迹。
她首先去的地方是莼河镇,她与木遗最开始遇到虫兽的地方。莼河镇因地理原因,周边并没有宗门建立在此处,镇里居住的几乎全是普通人,若说到修士,云渺第一个想到的是季因书。
他会不会一早就盯上他们,难道他就是幕后之人?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立即被云渺否决了。他先替他们除了虫兽,又以医治为名联合季拂素给江放下毒,这个举动就已经很奇怪了。他要真的是幕后之人,何必如此迂回?
云渺这般想着,却还是去查看了他们遇袭的那片树林。过了这么久,当初的痕迹早已没了。
她对比了一下玉简上记载的泥土分析,与这片树林内的泥土并不相符,这里应该不会有虫兽的孵化洞。
那么更深处,季因书的家附近?
云渺有些忐忑,她不愿相信季因书真的是那个一直想要加害九溪的幕后人,可小肥鸽的话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有心针对江放已是事实,而江放似乎不认识他。这一瞬,她又记起了一个人,岑离玉。对方辛苦隐藏身份,为此还受到丈夫的虐待,难道也是一个局?
但对方又如何能预见铁石的死,如果她的遭遇是真的,她又岂会自投罗网,去到仇人的身边。
还有西陆…
云渺忽然心上一凛,一个可笑又可怕的可能性在脑海中逐渐形成。这个幕后人的目标野心也许更大,他是想如控制西陆一般控制住北陆?
这实在太荒谬,但除了这个解释,似乎也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理由了。
幕后人若真的掌控了西陆,再拿下北陆,那么接下来的会不会就是南陆和东陆?
这样一来,季因书姐弟俩的嫌疑似乎更大了。
云渺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必须要去季因书的家中查看一番才行。
*
“呀呀!”
云渺站在树荫下,看着头顶上空盘旋着的一圈乌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掩盖住身上的气息,放轻步子,慢慢向院内靠近。那些乌鸦竟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出声喊叫,不朝她攻击,好像她本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人。
这一刻,云渺感觉嘴中有些苦涩,她想不到有一天也会利用别人的信任。院外与院内的土地,她都有进行对比,也与虫洞周边的土地并不相符。
她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屋内。
季因书是苍羽弟子、神秘的吹箫人,他还会驱动灵宠。虫兽若是由他控制的,他拥有可以困住虫兽的泥土也就很正常了。
也许屋内还有虫洞内的沙土。
云渺眼神一凛,她做好了接受任何一种可能的准备了。靠着对此处的了解,她很快来到了曾经住过的屋子窗下,穿墙而入。
大屋内没有人,云渺变得更加谨慎,静悄悄地飘进了右侧内堂。
一进内堂的第一间似乎就是季因书的房间,房间大开,屋内很是凌乱,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散落一地,但细看之下,隐约又有点规律。这很符合主人的性子,掐个清洁决都懒得动手。
云渺此刻可没空替人收拾房间,她当即抬首,向房间里唯一的木桌上看了过去。只见桌面摆放着一个浅口的器皿,云渺靠近了一些,登时一呆,器皿内放的不是别的,正是玉简上记载的虫洞中发现的沙土。
竟然是真的。
她不愿相信,却也不能不信了。她捏着玉简的手松了又紧,只想着先离去再说。
却听见门口传来的“咚咚”声,是轮子撞击到门框的声响。
还未等她转身,背后紧接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你…是你。”
想不到,仅一个背影,对方已看出她来了。
云渺只能转过身子,“是我!”
季因书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视线顺势落在了云渺身后的器皿上。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叹息道,“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望老朋友的,不对,也许我们就不是什么朋友。”
“为什么?”云渺冷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悲痛,她冷冷问道。
“你好像已经给我定罪了。”季因书仰首望着抵在自己面前的水蓝剑说道。
“唰”的一声,他旁边的门框上多了一条很深的剑痕。
“解释。”云渺再次将手中的水蓝对准了他。
季因书似乎已笃定了云渺不会向他动手,幽幽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是我的私事。至于你所怀疑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也在找这个人。”
“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云渺收回了水蓝剑,她语气还是那么冷淡,但态度已开始软化。
“你要小心,小心身上有蝴蝶印记的人。”季因书深深地朝看她了一眼,移动着轮椅缓缓离去了。
蝴蝶,又是蝴蝶?
木遗告诉她,蝴蝶很可怕。季因书则告诉她,要小心身上有蝴蝶印记的人。
难道这个人就是幕后之人?
云渺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她接下来要去的是涟阳。
*
她没有直接去往城西郊外,而是在涟阳城内走了一圈。
涟阳城依旧繁华热闹,桑宅门外的四个大汉们尽职地守在门口,但行人们已不必像老鼠一般从旁溜过了。
相与还竟然还在,内部的装潢更显奢华了。云渺在待客的女工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她随意扫了一眼那些绣品,价钱也越卖越贵了。
在太阳即将落山的那一刻,云渺买到了辉记出品的红豆钵仔糕,她吃了一个,剩下的三个则用油纸包好,凭借法术操纵着草编小鸟带去给了木遗,路过面摊之时,安老板正倚着摊位上,与客人们闲聊。
夜色渐浓,月上梢头。云渺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迈步走了进去。
“姑…云仙姑,你怎么来了?”阿明拿下了肩上的白色抹布,欣喜喊道。
云渺点了点头,“你们少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