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阁坐落于南海之滨的庆州城,庆州物产丰盛,观海阁穆家世代依海而居,将庆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交口称赞。历代阁主皆是仙门世家中公正平和、端方雅正的表率,因着这几百年来积攒下的好口碑,到了现任阁主穆天恩这里,观海阁已是仙门中除了昆仑纪家以外的第二大世家。
观海阁历代以来都已修习自身灵力为主,外辅以掌法修行,极少动用刀剑等利器,是以使人皆道观海阁穆家为君子之辈,不以刀剑伤人性命。到了穆羽笙这里,更是得半仙道人不二仙人真传,以一支玉笛为武器,吹奏灵曲制敌,安抚枉死之人,克制作乱妖兽为人称道。
穆羽笙回到观海阁,命贴身侍婢碧云将那女子带去休息,便自己去见过阁主与母亲。虽然这趟去东海助沧浪门平鲛人之乱来回不过十天,可母亲陈氏仍是想念得紧。
陈氏年轻时也是庆州远近闻名的美人,一套出云掌使得炉火纯青,嫁给穆天恩后,二人夫妻和美,又为穆家生下了三个儿子,从此只专心打理穆家内府之事,不再过问江湖,一身修为也尽都荒废了。
穆羽笙将这一行发生所有向父亲说了个大概。穆天恩听了,亦觉鲛人之事恐有内情,只是眼下东海鲛人已被屠净,单凭那女子含糊的一面之词,算不得什么证据,如此无凭无据,也不好主动上门追查,再说沧浪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好歹也是盘踞一方的势力,只得暂时作罢,静观其变,待以后若有什么真凭实据,再作追究。
鲛人之事算是了结了,陈氏见他二人公事说完,便拉着他开始寒暄家常。
“笙儿,母亲听说,你此行还带回来一个女子。”陈氏话锋一转,“可知是哪家的女子?多大年纪?可曾婚配?”这陈氏久不理江湖事,却对小儿子的婚事十分上心,怎奈穆羽笙专心修行,儿女情长之事从未上心,二十好几,还未成家。此时听府中小厮来报小少爷带了位姑娘回来,心中欢喜,便要看看是哪家姑娘,终于让他动了心。
“母亲,那只是我从空明岛上救下的女子,在岛上受了惊,失了记忆,又在言语上得罪了迟掌门,我才将她带回了来,在府上暂住,等为她寻到失散的家人,便送她离开。而且……”穆羽笙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对二老道,“而且这姑娘身上有些不寻常。”
“哦?”穆天恩年轻时行走江湖,专爱管江湖不平事,此时听他那姑娘来历说不寻常,便来兴致,“如何的不寻常?”
“她并未有修行过的迹象,周身也无半点灵力波动,却能一眼看出鲛人怨灵和我吹奏的安魂曲的破绽,并点出我的安魂曲只有半阙,而且,我在船上看到迟掌门用了五成功力在她身上结了除妖咒,她也并无半点反应,还能从重重守卫的沧浪门中不惊动一人,毫发无伤的逃出来。”穆羽生向父亲道,“孩儿修行尚浅,还请父亲能帮忙看看是否能查到那姑娘的来历。”
“若真如此,那这姑娘怕是不简单。且不说她被鲛人掳去关于一处身上多少会沾染妖气,便是真未与妖物有过接触的常人,受迟惊涛五成功力试探,也要受些内伤,她却是安然无事,为父也对她的来历也好奇得紧。”穆天恩捻着下颌胡须,对此事兴趣更浓,略一思索,又记起一事,“笙儿,你练习安魂曲也有十余年了,可曾听你师父提起过安魂曲只有半阙之事?”
“孩儿从不曾听师父说起过!”穆羽笙如实答道,“师父只说这安魂曲乃是上古仙人所受,习之可安天下不平。”
“你能确定那符文上的疏漏之处真的是因为安魂曲不完整造成的吗?”
穆羽笙微微思量,摇头道,“孩儿不知,此前也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况。”
“嗯,看来,要弄清楚此事,怕是只有等你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来解答了。”
“师父他老人家要到观海阁来吗?”穆羽笙与他那神出鬼没的师父已许久不见,现下听说他要来,心中欣喜不已。
“他两日前传信与我,说和你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却没说什么时候来。”
说话间,碧云已带着梳洗好的女子过来。那女子换下了那身素白纱衣,穿了一身整洁的鹅黄色齐胸襦裙,一头长发拢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髻,素净的小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不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略薄的双唇微微抿着,年纪约摸十七八岁,可但看那神情,又分明是个不过及笄之年的娇憨少女。
碧云引着她到堂前,向老爷夫人拜了个万福,又向三少爷穆羽笙行了礼,那女子学着碧云的样子也分别向三位行了礼,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碧云看她学自己,拿手掩了嘴,笑得眉眼弯弯。
“禀老爷,夫人,奴婢不知小少爷会带个姑娘回来,没提前为姑娘备下换洗的衣物,只得委屈姑娘先穿奴婢的旧衣服,还请老爷夫人责罚。”嘴里说着领罚,可那眉眼弯弯的笑意却没半分收敛。
“那便罚你用自己的月俸银子给这姑娘置两身新衣,再买两件女儿家常佩的首饰吧!”穆羽笙喝了口刚奉上的新茶,一脸严肃却语带笑意的对碧云道。
这碧云姑娘比穆羽笙略小几岁,乃是从小陪穆羽笙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婢,穆羽笙性情温和随意,向来对下人极好,待这陪着自己长大的碧云更甚,是以两人的关系不似主仆,更似兄妹。
“老爷,夫人,你看小少爷一回来又开始打我那月俸银子的主意。我那月俸银子,怕是还不够给姑娘买支簪子呢。”碧云一脸委屈,当着面便告起了穆羽笙的状。
“够了够了,这位姐姐给我的衣服和簪子极好,我很喜欢,不用买新的了。”女子见碧云和穆羽笙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忙不迭的摇手道。
“姑娘莫急,他们不过拌嘴玩笑几句罢了。”穆天恩笑道,命人给她奉上茶,又拿来几样可口的茶点,趁她毫无戒备一心品尝茶点之时,暗暗探查她身上的气息。
“姑娘是如何与家人失散,又是如何到得那空明岛上,可还记得?”穆天恩从她身上并未发现任何危险或不洁的气息,便温声询问
“都不记得了。”那女子低头略略思索,有些犹豫的答道。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姓名,家住何处?”
“都不记得了,我睁开眼睛就在那岛上,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她眼里多了些悲戚之色。
“罢了,既然你什么都忘了,那一会老夫命人为你画几张相,让门下弟子下发到地方上,相信很快便会为你寻回家人,这几日就委屈姑娘在府上暂住。”
“不委屈,不委屈!”那女子又欢喜起来。
“父亲可看出什么?”待人都散去,穆羽笙才向穆天恩问到。
老阁主摇头,“什么都没看出来,如你所见,那姑娘身上没有妖邪之气,也没修习过的痕迹,神识也未受损,只是我在她身上发现了类似封印的东西。”穆天恩顿了顿,继续到,“那封印极其古怪,看起来应是用来锁住她的记忆的。只是,不知这样一个女子的记忆有何特殊之处,要费如此心思专门封印起来。”
“那这封印可有破解之法?”穆羽笙问到。
穆天恩摇头道:“一来,我们并不知道这封印是谁人所下,她的记忆里有什么,值得用封印封住,若那真是个天大的秘密,解开了或许并无好处;二来,那封印着实厉害,以我之力,怕是再修行百年也未见得能解开。”
“那封印真当如此厉害?”穆羽笙大惊,父亲的功力他是知道的,虽然不敢称当下佼佼,但也是少有敌手,若说是这封印少见,一时无法解开,倒还说得过去,再修行百年也无法解开,那怕就有些言之太过。
“这封印能避开你和你安魂曲的查探,我也用了十成功力才勉强感受到,我本想再多探知一些这封印的情况,却被它生生震开了。”穆天恩摊开掌心给穆羽笙看,掌中纹路迸裂深处浅浅血丝,还隐隐有残留的灵力金光,“当世之人中,即便是你师父或是昆仑玉虚真人那样道法高深之人,倾尽毕生修为,也未必能结下如此封印。”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呢,怎么都聚在一起,活都干完了?”碧云给那女子安排好客房住下,路过后院,见几名专事洗扫的婢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什么有趣的事。
“碧云姐姐,你快来看。”一个婢子见来人是碧云,忙招手喊她,“好生稀奇的呢!”
“什么物什如此稀奇,让你们一个个偷起懒来?”碧云走近,只见一个婢子手里托着一件素白纱衣,正是那女子换下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