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戚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东西，用袖子擦了下嘴，看着袁旷：“你可以说了。”

　　袁旷摇了摇头，许久，他道：“我想和你说一说应将离。”

　　说起应将离这个名字，无戚心里有些不自在，狰狞他，竟然让她跟着庚辰那个恶心的龙姓，实在很不爽。

　　袁旷道：“君复第一次遇到应将离，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彼时他早已名满天下，为救三百余有魂之人追到太阴山，遇见了应将离，他说，她那时和狰狞在一起，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无戚听到这里，心里挺复杂的，有些开心，但又有些愤怒，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这到底算夸奖，还是夸奖？

　　“那时人追到太阴山就不见了，他确实怀疑你为了噬魂害了那些人。”

　　无戚冷哼了一声。

　　袁旷继续道：“后来，应将离成为江湖百家不敢忽视的存在，被称为魔头，大杀四方无人能挡，那时君复说她树大招风，过刚易折，我就知道，他早已不怀疑她杀了那三百人。”

　　无戚点头，这她理解，要是顾君复真的当她是大魔头，肯定半句话也不愿评论，直接提着昭明神刀杀上门了。

　　袁旷的面色沉重起来：“后来，你去凤凰山看杏花，我被乱神音影响，在你和君复打斗的时候，从你后方，用青锋剑，杀了你。”

　　无戚猛然抬头:“应将离是你杀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刚才袁旷说“你”，“你早知道我是……”

　　袁旷点头，“君复不让我说出来，我也不喜把这种事情告知他人，所以并无人知晓。君复说，要不是他非要阻止你去凤凰山，导致那人有了可乘之机给我下了乱神音，我也不至于会杀了你，如果真要有一人赎罪，这个人就是他，他一直认为你的死是他的错，一心想要赎罪。要不是在小寒山重新遇到你，我早以为你真的死了。只是我看你多次想杀了君复，君复嘴上不说，但心里想必是伤心的，我便知此事不能再瞒下去，而且，他已经魂飞魄散，我不能让你再继续误会他。”

　　无戚心情十分复杂，如今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多么生气，也并没有想跳起来杀了袁旷的冲动，反而发现有什么东西永远也无法挽回了。

　　她一心想杀的人终于死了，她却发现这个人不是她的仇人，而且她一点也不想让这个人死。

　　袁旷拿出青锋剑递到她跟前：“如果你想报仇，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早已和师父说过，如果我死了，不允许他们为难你。”

　　无戚接过剑，拔出，仔细看了剑身，青色的光芒透着杀气，几天没吃饭，拿着剑的右手有些打战，她将剑指着袁旷，许久却不曾递出去，不久，她缓缓放下剑，道：“罢了，你是顾君复的师兄，看在他的面上，我这次不杀你，不过下次遇到你，我绝不手软。”

　　袁旷笑着收回了剑：“多谢。”

　　无戚十分不爽：“你根本不是诚心求死。”

　　说完她又沉默了，顾君复却真的是诚心求死，他早怀了留在幻境里的心思，压根没想出去。

　　袁旷道：“那日你们不见了之后，我们在梁生体内探到了黑气，我猜测是上古什么人的魂魄游丝附在他身上。你们出来之后，黑气却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进了噬魂铃幻境吧？”

　　无戚点点头，她本不打算和他们说，没想到他倒是猜到了。

　　袁旷道：“那幻只知如果真的进了幻境，不论多么强的人都会被噬魂，这也是噬魂铃最厉害的地方。君复虽被噬魂，但也消灭了这黑气，所以，设计之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并没有成功。只是，梁生命格致阴致寒，是噬魂铃极好的宿主，噬魂铃已认他为主，师父说此子必须好好教养，若让有心人知道他成为噬魂铃的主人，带走他教坏了他，将来必危为害苍生。”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庚辰这一念，却让他成魔。

　　无戚却什么都不想听了，袁旷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出去了。

　　如果昭明真的是顾君复，那她真的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一个永远没法还的人情。

　　从一开始，他就不让她吃幻境里的东西，但他却毫不忌讳，他们进凤族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扮什么恩爱夫妻，而是因为，族长和他定了契约。

　　幻境里只有庚辰和凤族的魂魄是真实的，所以凤族族长其实知道一切，只有打破这幻境，凤族的人才可能得到安息。要破灭幻境，关键就是顾山君，只有顾山君的真身，万年相思子，才能打破幻境。这颗相思子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然而顾山君乃无魂之人，早已作古，幻境中的顾山君只能是庚辰伪造的，也就是说，需要一个真正的人去取代幻境中的顾山，才能打破幻境。

　　如果这么说，顾君复难道就是顾山君？除非顾君复本人就是顾山君，才能真正变成万年相思子，可是，顾山君明明是无魂之人，不可能投胎转世，而顾君复确然又是当今太子，也就是即使他就是顾山君，也经历过投胎转世了，这不可能啊。

　　浑浑噩噩又是几天，这日袁旷又来看她了。

　　袁旷端着早餐进来时不由得摇头：“你这般勤快，倒让我不习惯了。”

　　无戚头也不抬，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是一大堆翻乱的书，她头也没抬，“你们小寒山的书真多，我翻了十天了还没翻完。”

　　袁旷将一盘馒头放在地上，无戚随手捞了一个，一只手啃一只手翻书，袁旷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她想也没想就着喝了，继续拿了包子啃。

　　袁旷叹了口气：“吃了十日馒头，也亏你吃得下，王让说像你这样吃，他一天都受不了。”

　　无戚翻着书，道：“馒头方便，不耽误时间。”

　　袁旷道：“我请教了师父，像君复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生还的。”

　　无戚手上一顿，又继续翻书，头也不抬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万一呢，我再找找，书上总有办法。”

　　袁旷没再说什么，坐下来，也开始翻书，他翻书的效率比无戚高多了，道傍晚的时候，一层的书几乎被翻完，无戚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和期待：“我看了十天没看完的东西，你竟然看完了，可有发现？”

　　袁旷不忍心打击她，但也不想给他渺茫的希望，他摇了摇头：“明日继续吧，回去休息了。”

　　无戚往地板上一躺，枕着几本书：“你回去吧，我在这睡得踏实，也许我枕着这些书一做梦，就梦到救顾君复的方法了呢。”

　　袁旷摇摇头出去了。

　　第二日他找了王让一起来查阅，王让平日虽然闲散惯了，但看书方面，显然比她专业多了，有袁旷和王让这两大助力，才四五日藏书楼便被一扫而空。

　　然而，还是没有发现。

　　这日，随意地翻着书，见袁旷走了，道：“过几日我就得要去顾山了，你想一起回去看看吗？”

　　无戚猛然抬头，王让十分平静，半点也没在意无戚的反应，仿佛只为了陈述，至于听的人有什么反应他不在乎，他继续道：“这几日还可以说太子殿下失踪了，再过几日，要是被豫章王发现了，太子殿下的事就难以隐瞒了，你知道颜之的易容术谁教的吗，是我。”

　　无戚明白了，王让，是太子的人，他早就知道太子就是顾君复，她不免有些恼：“你既然是太……他的人，为何不阻止他？”

　　王让道：“我也没有办法，他这人，虽然平日虽然少语，但心底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而且，我的修为远在他之下，如何能阻止？”

　　无戚了然，顾君复的修为，确实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不说别的，就是瞬行术，就极耗法力，修为没高到一定地步，不可能修炼成瞬行术，她当年沾沾自喜的分身术，隐身术，要是顾君复想学，想必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竟然说她的仙术是邪术，简直不可理喻。

　　王让见凤鸿低头不停地翻书，不由得叹气：“你别找了，你不就是想从书中找到搜集魂魄的方法嘛，没用的。”

　　无戚不理他：“为何没用，王大公子，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她一手保持着翻页的姿势，看着王让，严肃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王让道：“有魂之人你还能想办法找到聚集魂魄，可无魂之人呢？”

　　砰地一声，书掉到地上。

　　王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摇头，“也不一定没希望。”

　　无戚看着他。

　　他道：“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可能，当年慕容迟，本来已经羽化了，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放弃了成仙，留在了凡间，虽然人们普遍认为他不是仙，但实际上他已经具有仙人的体质，超脱凡世生死，因此被称为世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