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堪回首
贺酥早在刚入天庭的时候就得知了,像怀桑岭这种藏在好宝贝的地方,只天庭武将和位高权重者才清楚它的位置。而好巧不巧,贺必止就是一名天将。
有了他带路,贺酥果然很轻易就到了目的地。
“想好了吗?”贺必止看着贺酥,神色复杂。
“嗯,到时候我会把责任全都揽起,不会连累到师兄的。”贺酥毫不犹豫。
贺必止摇了摇头,“责罚什么的,我不在乎。”
“那我先进去了。”
贺必止不再说话,贺酥只是对着他笑了笑,便转身走进了怀桑岭中。
怀桑岭,地如其名,一进去,里头就种满了桑树。层层桑叶虽多却不杂,用来装饰,出乎意料的雅致。
里面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还有各式各样的神器。
“泪烬石会在哪儿呢?”贺酥扫视了一圈,总算是发现了一处专门放着各种奇奇怪怪样式的石头的台子上。
金灿灿的台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五颜六色的石块。贺酥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天界书阁中看过的关于泪烬石的描述,还有那张草图。她一下就确认了泪烬石的模样。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颗棕红色的石头上。
“就是你了吧。”
贺酥伸出手,她或许从没想过,这一伸手,就让她接下来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触碰到泪烬石的那一刻,贺酥清晰地感觉到了体内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多年的阻碍和掩藏,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贺酥的脑海中。
她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般,身体也无比的痛苦。
“啊啊啊!”
那些尘封的往事如溃堤的洪水一般,湮灭了“贺酥”两个字。
“丁棉,你个累赘!怎么不跟你那便宜娘一起走啊!”耳畔是绵延不绝的谩骂声,伴随着衣架时不时落在身上的闷哼声,在这死寂的、陈旧的老房子里显得那样突兀和碍眼。
丁棉早就习惯了这些加诸在自己肉体和心灵的打击。已经有十年了吧,从她五岁有记忆起,她就是这么过来的。面前这个施加给自己痛苦的女人,是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只有一层微薄的一碰就碎的亲戚关系。“舅妈”,这个词于她而言,是恶魔的称谓,而就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舅舅”就是恶魔最得力的手下。他冷眼旁观着,他不会对她施加同恶魔般的伤害,但这种不管不顾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行呢。
她眼眶会红,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早在这些年间流光了吧。丁棉原本是有父母的,只是父亲在自己两三岁时,就因公殉职,早早离开了她。而母亲,呵,这个懦弱的人啊,她在自己五岁之时,便抛下了她,把她丢给了自己的舅舅,而后自己坐上那辆远行的大巴,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无论丁棉如何去追赶那飞远的蝴蝶,也追不上,自己总归是没有一双翅膀的。
自己这个累赘,被舅舅舅妈养到如今的十五岁,费了他们不少粮食吧。所以,总能换来一顿必要的责骂和棒打。
“世界上,是不是许多小孩都是这样呢?吃一顿饭,就要挨一顿打呢?这就是代价吧?”曾经年幼的丁棉望着人们经常祭拜的神像,傻傻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她,但后来她知道了答案。除了自己的弟弟,舅舅舅妈的亲儿子,世上还有好多小孩,他们和自己不一样。
“上帝不会多给你开一扇窗的。因为你本身就是坏孩子。”这是丁棉听领居家的一个同龄孩子说的。她是坏孩子吗?丁棉回想了一下至今为止,自己做过的“坏事”。啊!确实有一件,那是她七岁的时候,半夜因为太饿了,就起了床,偷偷到了厨房,偷吃了一块弟弟的糖酥。那是她尝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这样是坏事吗?可是她也因此受到了惩罚,第二天,她就被舅妈狠狠地打了一顿,是真的很疼。她还被饿了一整天。原来,上帝从来就没原谅我做的这件事吗?上帝永远不会宽恕我这种坏孩子吗?那上帝,你就带走吧,我愿意在天堂赎罪,不,地狱也可以……
或许上帝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唤。在她十五岁的某一天,她上街替舅舅跑腿时,一辆失控的货车就这么,朝着她的方向,送了她最后一程。我果然是有罪的吧?丁棉死前是这么想的。
“真是可怜的一个孩子啊!让本主来解救你如何?”丁棉意识消失之前她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没死。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了山林间的小道上。她的身体好像变小了许多,但也不明显,毕竟自己一直以来就是那么瘦小。这个地方,她很熟悉,是东天门山下的小路上。
不过多久,她就看见熟悉的两个人伫立在她的身体旁,是自己敬爱的师父还有二长老。
“这路上怎么躺着个孩子?”二长老贺从明蹲在了自己身旁,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师兄!这娃还活着。”
贺从行的脸上没有多少波澜,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他随意地瞥了眼地上的女娃,无甚在意地说了一句,“可能是迷路的吧?”
“确实有可能。师兄,咱们先帮她恢复神智吧。”
贺从行木讷地点了点头,也蹲了下来,抓起丁棉的一只手,把了把脉,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漠然到震惊,再到近似癫狂的欣喜。
“怎么了?师兄。”贺从明疑惑地看向贺从行。
“这女娃身上,竟然有玄荒补天石!”
贺从明显然也被这一结论给吓到了,他也探了探丁棉的身体。
“这……真的是补天石?”
“没错的,是玉典书记载的补天石,没有错的。我的清儿有救了,有救了!”贺从行抓着丁棉的手,痴狂地笑着。
贺从明有些担忧,“师兄……”
“从明,把这女娃带回东天门,我要好好培养她,到时候把她送上天界,让她为我们拿来泪烬石,这样我的清儿就有救了!”贺从行兴奋地望向贺从明。
“可,这女娃万一是谁家的孩子……她不一定会留下来。而且,就算她有补天石,去拿泪烬石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废人啊……”
贺从行垮下脸,“从明,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想救清儿了吗?苏玉清她也是你的师妹啊!况且那泪烬石不仅能救清儿,也能壮大我东天门,不是吗?至于你说的,这娃娃能在这路旁,一看就是被人抛弃的,就算不是……那我将长生珮放进她的体内,这样不仅能锁住她的记忆,还能封锁住玄荒补天石的踪迹,这样就算是天帝也看不出来……”
贺从明被他的想法给震惊住了,他没想到,苏玉清的离世竟然带给他这么大的打击,曾经正义凛然的大师兄,现今竟然算计起了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可他能有什么办法,玉清也是他的师妹,东天门也是他的信仰,面对他最敬爱的师兄,他只能咬牙答应。
“我就知道从明你一定会支持我,帮助我的。”贺从行癫狂肆意地笑着,“对了,给她取个名字,就叫……贺酥吧……放心,从明,为了弥补她,我一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又是十年岁月,前个十年是痛苦,后个十年是利用。
“原来如此……贺酥……贺……苏。”贺酥体内的力量在暴走,不断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好痛!她哭了,泪水肆无忌惮地覆盖了她的视线。
“我的一生……原来是这样的。”敬爱的师父,自己待之如亲父的师父,原来只是为了利用自己,原来自己还是活在了欺骗中。就如当然,自己那亲生母亲,对着自己说,“棉儿,妈妈只是去给你买糖果,很快就回来了。”真是可笑,真是可恨。
上帝果然从来就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贺酥强忍住泪水和疼痛,一把抓住了手中滚烫的泪烬石。
“泪烬……你的名字如我的一生一般。”
贺酥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出口,每一个步伐都如千斤重,又疼又难熬。
贺必止见到贺酥佝偻着身子,脸色苍白,眼底却不满了红,他吓了一跳,他赶忙上前扶住了贺酥。
“老五老五!你怎么了?”贺必止刚托住贺酥的身体,贺酥便呕了一大口血。
贺必止手都在颤抖,“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老五!”
贺酥用着最后的力气,将泪烬石交到了他的手中,“四师兄……麻烦你帮我把它……交给师父……就当我还了他的养育教导之恩了。”
“老五老五,你怎么样了?我去找妙手仙君,让他来医治你。”
贺酥摇了摇头,“师兄,没用了……你快去吧……我已经没救了……你快去……天帝马上就会发现的……”
“不!不!我怎么能丢下你!”贺必止抱起贺酥,正打算走。
贺酥虚弱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酥儿求你……求你了。”
贺必止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师妹,他也红了眼眶,“你这么那么倔啊!”
“求……你。”
“……好,我去。”贺必止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将贺酥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后,拿着炽热的泪烬石直接朝着皓羲门去。
贺酥见他走了,这才放下心,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