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宿笑笑,指着伞说:“不认识?”
寒霜只是歪歪头。
卖伞的大哥满脸笑容,顺手捡起一把递了过去说:“不买也不打紧,随便看看。”
寒霜没接,只是盯着另外一把白色的伞。
闵宿见状,拿起那把白色的递到寒霜面前,看着寒霜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说:“伞。”
寒霜看看闵宿,又看看伞,重复道:“伞?”
“嗯,”闵宿点点头,然后半转过身,一边看着寒霜,一边把伞一点点打开,好像在告诉他,喏,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只见寒霜茫然的脸上,竟一点点地流露出天真的笑容,好像在说,这东西好神奇。
然后,一把从闵宿手中拿了过去,左看右看。
“伞,可以挡雨,可以遮阳。”
只见寒霜把伞打开了合上,合上了又打开,在手中不停地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喜欢吗?”闵宿问。
“喜欢?”
闵宿明白,他这样歪着头,挑着眉,眼睛睁大到能在瞳孔里看清自己样子的时候,就是需要他解释一下的时候了。
于是他耐心地笑笑,拿过伞,递向寒霜的方向,又递向摊主的方向说:“喜欢?不喜欢?”
寒霜一把拿过,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闵宿凑近说:“这便是“喜欢”喽!”
“喜欢?”寒霜眼里,绽放出明媚的光芒。
“对,喜欢!”
寒霜细细地看着手中的伞,重复道:“伞,喜欢,喜欢!”
越说越开心,抱着就往前面去了。
闵宿付了钱,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
寒霜看到什么,都会对着闵宿笑,那笑容异常灿烂,就好像他是第一次上街一样。
寒霜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伞,不时的看看闵宿说:“伞——伞,喜欢!”
然后把伞撑开,举到头上,展示给闵宿看,好像以此表明,他认真地记住了闵宿教的东西一样。
闵宿看着寒霜的样子,活像个三岁的孩子,学会了什么便急于想得到表扬。
他不禁摇摇头,伸出左手去,轻轻摸了摸寒霜的头,附和着:“嗯——就是这样,九——霜儿,霜儿都记住了,霜儿真厉害。”
那一刻,寒霜不禁停下了脚步,闵宿却没有察觉,走出两步才转过身,发现寒霜正愣在那里。
风动发带,他逆光而立,身姿越发挺拔。暖阳打在洁白的伞上,边缘泛出了橙色的光晕,那光晕,在寒霜身上静静地流淌。
闵宿并不知道,当他的手掌在寒霜头顶停留的时候,有一股暖流,汹涌而出。从寒霜的发,经过肌肤,注入敏感的神经,缓缓地,流入每一根血管,遍布全身。
那种感觉,就像瘸腿猫春儿,断耳兔夏儿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温暖又治愈。
良久,寒霜竟笑了出来,他自顾自地点点头,颇为神秘。闵宿两步来到寒霜近前问道:“怎么啦?”
寒霜的明眸,应出闵宿茫然的脸,他嘴角一拉,眼睛笑弯成了新月,歪着头说了一句:“冬儿。”
“哈?”
说完,他满意地扬着头,经过闵宿身边,欢快地向前边的摊子去了。
只留下闵宿,一脸的懵。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
招贤榜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很多修士都在往桐山赶,闵宿也决定继续赶路。
这日清晨,闵宿打算和寒霜张童道别。
他来到房门前,还没等敲门,门就开了。
张童一愣,然后扭头看看公子,还没醒。便引着闵宿去外面。
“闵公子起得这么早?”
“是啊,在这里逗留了这么多天,我想着,也该继续赶路了。”
“哦,去探亲?”张童歪着头问。
“啊——哈哈,是啊!”闵宿含糊着答到。
张童童默默地点点头,“耽搁公子多日,真是——”他伸手入怀想拿钱袋,却被闵宿一把制止了。
“张兄,这几日陪你家公子,还剩下不少银子,够用了。”
“当真?”
“嗯嗯,”闵宿笑笑,“平白无故的,我哪好意思再要你的钱!”
张童便没再坚持。
两人别过,闵宿离开后,就向着桐山的方向出发了。
伙计把闵宿的房间打扫了一遍。
寒霜被打扫的声音搅醒了。他穿好衣服,洗涑完毕,像之前一样,开开心心地去敲闵宿的门。门却自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看到端着早饭上来的张童,寒霜心急地跑过来,指着远处的客房说:“闵宿哥哥,没有!”
张童把早饭放回房间,寒霜就跟在身边不停地问:“闵宿哥哥,哪里?”
“闵公子已经走了。”张童耐心地说。
寒霜不住地摇头,重复着,“不会,不会,不喜欢!”
“闵公子早上就走——”
不等张童说完,寒霜就跑了出去。
张童也跟了出去,寒霜跑到闵宿住过的客房门口,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张童走过去劝了半天,他也不回来吃饭。张童便自己回去了,不时出来看看。
本来应该继续赶路的,可是九皇子却是这个样子,也只能作罢了。
直到下午,直到黄昏。
寒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月光如水,将寒霜包围。他低垂眼睑,双眼没有一丝神采,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突然的一阵痛,寒霜低头看看胸口。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那里,是被剑扎伤的地方吗?一定是,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可是为什么,只有现在才感觉到呢?
张童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失魂的九皇子,莫名地心疼。让他不禁想起,夏儿被摔死的那个晚上,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忽然间,楼下一阵喧哗,伙计带着住店的客人上来了。
他们一行四五个人,护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走了过来。随伙计走进寒霜身边的客房,那公子轻蔑地看了寒霜一眼,就进去了。
寒霜的目光却是直直地追随而去,一副不应该这样的表情。
张童走过去拉过寒霜说:“你看,闵公子不会回来了,住了新的客人了。”
他边说边把寒霜拉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整天,寒霜竟是水米未进,只倚在榻上,不住地出神。
还是张童边劝边哄,打点他睡下。
第二天一早,张童寒霜二人收拾好行李,出发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立在床榻边的一把白色的伞,异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