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帅被打一事非常轰动，当天晚上就有人发了微博，配有打人的照片，估计是路过的人现场手机拍摄的，有十几万人进行了转发。网络上立刻对研究所挖了个底朝天，十几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被翻了出来，还有人对BJ的治安问题和科研人员的待遇借题发挥，一时间热火朝天、群情激奋。接下来，几个大型网站跟踪报道这一事件，三天后BJ晚报进行了报告，虽然只有一则短消息。但是研究所和院里的领导坐不住了，接连到医院看望，慰问家属。市公安局自然也不能坐等批评，很快到医院进行探望，并随后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件调查进展，并欢迎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张玉如对于这些探望是麻木的，虽然所里和院里的领导表示“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会尽量解决”，这些话让她感到很温暖，因为耿帅工作这么多年都未受到如此重视，她也从未和耿帅的单位有什么交集。她工作的幼儿园都知道了这件事，先给了她2周的假期。她整天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筹钱、照顾孩子，当然最重要的是照顾自己的男人。除了给他做个人卫生，还要换洗内衣。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经常是在路边买个凉皮、凉面，或者吃一碗拉面，最简单的就是买个饼子，或者是在医院泡方便面。几天下来她感觉像老了十岁，嘴里也起了泡，应该是缺乏维生素C造成的，当然着急上火是主要因素，毕竟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

　　倒是杨大夫很是热心，除了和她交换医疗上的意见，偶尔还会让她休息一下或者回家，“你这样肯定不行，根本熬不住。你要是病倒了，谁来照看你的老公和孩子。”隔壁的一路老太太过来看耿帅，“可惜了，坏人找到了没有？”她换了个口气，“电视上都在播你家男人的事，应该会有帮助的！”几天下来，张玉如已经适应了医院这种氛围，特别是老年人的这种人心肠，对他们的好心只能表示感谢，毕竟人家这是在关心你，都是热心肠。“好人经常吃亏，坏人倒是长命百岁。你看你家先生平白无故被人打了，找谁说理去；你说杨大夫，多好的人，老婆跟人跑了。你说这是什么世道？”老人的抱怨在张玉如的心理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现在她对别人的事根本没兴趣。

　　几天前派出所负责查案的警察约谈了她，问了她家经济情况和夫妻感情是否牢固的问题。张玉如说了他们的收入和支出情况。“我们感情还行吧，结婚快十年了，孩子也大了，肯定不像以前那么黏糊。耿帅的工作很忙，每天准时上下班，应该没有时间和别人乱搞。”中年警察开导，“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情况尽管说，个人隐私我们肯定会保密。你谈得越多，对尽快破案越有帮助。你老公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和同事，我们也想了解他在单位的情况？”张玉如想了想，说道：“耿帅平时对年轻女孩子感兴趣，更多地是过过嘴瘾，他平时工作忙，每天按时回家，晚上睡得也晚，没有时间瞎搞，还有我们家也没钱让他折腾。您相信我，警察同志，这一点我对自己的老公还是了解的。”

　　警察走后，张玉如又寻思了一阵，觉得耿帅最近的行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夫妻关系也算正常，对宁宁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不像是在外边有人了，很难相信耿帅会抛弃她们娘俩。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确实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还是不要瞎想了。自己的男人可能会死掉，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他的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虽然耿帅不争气，但是没有他的日子，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即使是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挣钱也不多，竟然是他们这个三口之家的支柱，没有他，天就塌了。

　　李猛正在忙，刘杰通过QQ发了条短信，“到楼下一趟，有点事！”李猛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下楼，刘杰已经在楼下吸烟区，点燃了一支烟。“哥哥呀，我这还不少事呢，不要紧的话就等中午吃饭吧？”刘杰吐了口烟，“不是叫你来扯淡的。张玉如给你打电话了吗？”李猛说，“没有啊，什么事？”“张玉如说警察可能要找我们了解耿帅的情况，怎么办，他和罗倩的事说不说，我们要统一口径，毕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李猛不假思索，“说啊，肯定要说。我这两天也在想，觉得耿帅被打得蹊跷。他这么老实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可能跟这个罗倩有关。这个信息很可能对抓住凶手很重要。”刘杰有些严肃，猛抽了一口烟，吐完之后说，“我觉得抓住凶手与否对于耿帅并不重要，对于警察来说才重要。现在耿帅名声最重要。他已经这样了，如果搞婚外情的事再传出去，影响太坏，对张玉如更是雪上加霜，让她怎么面对。”李猛听了之后，赶紧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办。我昨天去医院了，帅子的情况还那样，张玉如的压力太大了，我真怕她撑不住。”刘杰说，“是啊，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她应该让老家来人帮忙照顾一下，老瞒着也不行。下班后，我去医院看看，也劝劝她。”

　　晚上，护士给耿帅挂上吊瓶，“张姐，你先睡会吧，没什么事了！时间到了，我就会过来拔针。”张玉如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了，小刘，这大晚上的还要辛苦你。”小护士对耿帅挺上心的，张玉如都有点嫉妒自己老公的女人缘，“张姐，看你说的，这是我的工作，还什么辛不辛苦。”在挂吊瓶之前张玉如给耿帅擦洗了身子，内裤也给换了。

　　张玉如看了一下耿帅，他还是那么安静地睡着。在过去的十几天了，她无数次祈祷他能醒过来。有好几次她感觉耿帅动了，可最后留给她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好几次，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想从这个病房里跑掉，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生活。每天晚上罗倩带着宁宁来医院的时候，宁宁都拉着耿帅的手给他讲学校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好像她爸爸真得在听她说话。临床的病人和陪护家属都被她吸引住了。每当看到这些，张玉如觉得如果自己放弃了，对孩子太残忍。

　　临床的人把罗倩当成了宁宁的姑姑或者阿姨，有人还当着面说风凉话，讽刺她关心病人不够，“现在的小姑娘也真是的，整天就知道穿得干干净净，连自己的哥哥不知道照顾！”送罗倩她们出来的，张玉如赶紧给罗倩道歉，“不好意思，被他们误解了。”“张姐，没什么。如果你放心，我愿意替换你陪护。”罗倩主动请缨。“那怎么行？杰子和猛子我都不答应，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你放心，我没事。”张玉如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年轻的姑娘照顾自己的男人，即使他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关系到主权和尊严的问题。

　　宁宁这些天在罗倩家都快习惯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她一直要妈妈陪着才能睡着。张玉如觉得，不能让宁宁在罗倩家再住下去了，太不像话了。幸好罗倩的爸爸妈妈人很客气，对宁宁非常好。从宁宁的描述，张玉如才知道，年轻的漂亮的罗倩虽然衣着普通，但家境不一般，绝不是普通人家，她家的房子是别墅，而且不是一般的别墅，他们很快就给宁宁一个布置得像童话世界的房间。宁宁用夸张地口吻说，“妈妈，你想象不到，我的房间是多么漂亮，而且有那么多的玩具，全是最新的乐高，以前我只能在玩具店里看看。我真希望那是我们的家，可以永远住在那里！”对于宁宁的坦诚，张玉如只能苦笑：这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晚上9点以后，医院安静下来，张玉如拨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小如，是你吗？好多天也没给妈打电话了！”张玉如停顿了一下，哽咽地说，“妈……”“小如，怎么了，家里都好吧，宁宁呢，睡了吗？”“妈……耿帅出事了，你快到BJ来吧！”说完这句话，张玉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手机哭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张玉如终于有了倾诉和宣泄自己内心的压力和苦闷的机会。母女俩说了一个多小时才挂断电话。现在，张玉如感觉轻松了很多，在耿帅身边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张玉如来准备去车站，对临床的护理说道：“张姐，一会我去火车站接一下我妈，您帮忙看一下耿帅，应该也没什么事。有事的话您直接叫护士，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你放心去吧，没问题。”张姐热情答应下来。病房的一位六十多的老婆婆说，“她老公要是有事就好了！”正在查房的杨大夫抬头看了张玉如一眼，“是BJ南站吗？几点的车？”张玉如说，“晚上六点四十的车，是南站。杨大夫，就不麻烦你了”“不麻烦，一会我就下班了，真好顺路，比你挤地铁要快。”杨大夫坚持要去。张玉如觉得很难为情，“杨大夫，您下班要回家好好休息，不能影响您明天工作啊！”杨大夫笑了笑，“没影响，我回家也是闲着，不如学**做件好事，您别客气。”这时护理张姐说话了，“张老师，您别客气，杨大夫是好人，他帮大家是不分人的，对于我们他也是能帮就帮的。”没办法，张玉如只好同意他去，在一张便签条上写下车次、时间，还有宁宁姥姥的手机号码，还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了他：“你把钥匙给我妈就行，她自己能回家！辛苦您了，杨大夫。”

　　时间不长，罗倩带着宁宁来了。“妈妈，姥姥到了吗？”宁宁问到。“还没有呢？一会就下车了！”张玉如给罗倩打了个招呼，发现罗倩拿了两个包，里面像是小孩衣服，“罗倩，你们又给宁宁买东西了，住在你那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让你们如此破费。”“张姐，您别客气，这些都是我妈妈准备的，她特别喜欢宁宁。她一听宁宁要回去住了，还不高兴呢。我们家平时很冷清，宁宁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人气和快乐，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她。一会宁宁怎么回家，还是我送过去吧？”这个问题张玉如似乎还没想好，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不用，不用，晚些时候，我送孩子回家。你先回家吧，这些天也是辛苦你了。宁宁和罗阿姨再见吧！”

　　忽然，宁宁叫了“姥姥，你来了！”张玉如一看，真是妈妈过来了，杨大夫在后面提着她的包。姥姥抱住宁宁，“又长高了，变瘦了。”宁宁妈走上前，抱住自己的妈妈又哭了起来。宁宁看妈妈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病房里一下子沉重起来。宁宁的姥姥虽然也快60岁了，但身体很好，有着农村老太太的坚强与干练，“宁宁妈，你不要哭了，我这不来了吗。宁宁爸有病，我们就给他看病。让我看看我这个宝贝女婿。”她坐在床边，一只胳膊搂着宁宁，一只手摸了摸耿帅的额头，捋了捋他的头发，“我看看宁宁爸没事，我们要相信大夫，相信科学。宁宁爸头发太长了，也该洗了。”她们坐着说了一会话，张玉如一看时间不早了，说道“妈，你带宁宁回家休息吧！”这时，她才记起来是杨大夫把宁宁姥姥送来的，赶紧道谢：“杨大夫，谢谢您把我妈送过来！”杨大夫说，“行了，你也别客气了，现在是不是要把老太太和孩子送回家？没问题！”张玉如说，“实在是是太感谢了！”“老太太已经给我一袋土豆了，你就别客气了，”然后，他对老太太和宁宁说，“我们走吧！”罗倩也跟着一起下楼，老太太问宁宁，“宁宁，这个阿姨是你老师吗？”“不是，这是罗阿姨，我爸爸的同事，这些天我一直在罗阿姨家睡觉，她家的奶奶对我可好了！”

　　第二天早晨，张玉如去打开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宁宁姥姥已经来了，“妈，你这么早就来了，宁宁没迟到吧，她睡得怎么样？你休息的怎么样了，昨天坐车时间那么长，您吃得消吗？”老太太一边打开包，取出里面的洗发水和剪刀，一边说道：“宁宁睡得很好，早上我一叫就醒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辛苦惯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都没有劳累的感觉了，”她看了一眼耿帅，“一会给宁宁爸爸剪个发、洗洗头，你也回家休息吧，你看你累成什么样了。”忽然，老太太小声说，“昨天的那个罗倩真的是宁宁爸爸的同事，不是什么电视上演地小三什么的？”张玉如说，“什么呀，人家小姑娘就是帮忙照顾一下宁宁，你们都想哪里去了。我现在倒真希望他能个小三来帮忙照顾他，这样我就不用辛苦您老人家了。”“琴子呀，你对宁宁爸爸也不能太放心，小心总是没错。还有你不要老是笑话他没用，他是干大事的人。”“妈——我们不过是开开玩笑，斗斗嘴，我怎么会瞧不起自己的男人。”张玉如替自己辩白起来。

　　张玉如把耿帅的床斜立起来，然后在脖子上铺平了一个毛巾，她拿起剪刀准备给耿帅剪发。“行了，你放下吧！你会吗？”老太太制止了她，然后自己剪刀利索地干了起来，一会功夫就剪完了，“还行！”，她自言自语。宁宁妈开始清理头发茬子，然后又把床放平，让耿帅的身体横躺在床上，头搭在床沿上，给耿帅洗头。临床的老太太也起床了，“老姐姐，您精气神真好，干活利索，肯定有养生秘诀。”宁宁姥姥说：“我哪有什么养生秘诀，不过就是干活的命，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们似的，照顾了老的，照顾小的，现在还要照顾这年轻的，唉——”

　　临床的老太太削了个苹果，切成两半，给宁宁姥姥一半。“老姐姐，你这个姑爷本事不小啊，小护士对他都挺上心的。”宁宁姥姥笑了，“小白脸，没啥用，中看不中吃，不能挣钱，老婆孩子就跟着受罪了。他们结婚之前我就告诉宁宁妈，有用吗？还不是一条道走到黑。”“就是，就是！老姐姐，常带孩子过来的那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是孩子的大姑呢，真是活久见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厉害吆！这搁以前想都不敢想。”宁宁姥姥几乎把苹果吃光了，只剩一个非常小的核，放在了小桌子上，“小姑娘人也不错，胆子也是够大的。现在的年轻人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样啊。”临床的老太太瞄了一眼门口，小声说：“就说杨大夫，多好的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是高学历，工作好，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说老婆竟然跟着人跑了，你说不是脑子进水了吗？”宁宁姥姥叹气道，“杨大夫也挺不容易的，一个男人过日子，医院工作又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