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面桃花
当铺外,一名白衣书生脚踏一支狼毫笔,飘然落地。
那书生清俊隽秀,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身姿挺拔气度高华,就算他右脸又红又肿,整个人悲痛憔悴也无损他的气质。
他只匆匆瞥了眼四周,便走了进来。
“崔公子,请坐!”红豆浅笑着上前招呼道,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的右脸。
崔护目不斜视,触及绵软的沙发,只是稍稍有些诧异便淡定得坐好,也不掩饰自己前来的目的,直接开口道,“某此次前来,是为救一女子,她因吾丧命,吾须救她!”
“哦?那女子是谁?”红豆追问。
“她……是吾心上人——绛娘。”崔护一直淡定的脸上罕见得现出红晕,说起心爱的女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去年他上京赶考不幸落第,心情不佳便趁清明时节出外踏青散心。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映斜阳,他看着春日美景,心中落第的郁气渐消。
他沉浸在美景中,不知不觉越走越偏,便想找个地方喝口水解渴,顺便歇息一番。
他随意走到一户人家前轻扣柴扉,门应声而开,走出一名妙龄少女,她便是绛娘。
见到崔护,绛娘端来茶水热情招待,她俏生生立在桃花树下,人面桃花,娇媚动人,这一刻,崔护怦然心动!
两人相谈甚欢,奈何美好的时刻总是太短暂,太阳西斜,他不得不告辞离去。
离去前,他意有所指的指着盛开的桃花试探绛娘,“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绛娘听了却没有言语,只默然低头。崔护难掩失望,告辞离去。
又是一年春至,他想起去年与绛娘的偶遇,趁着风和日丽,他又来到了绛娘家,却看到房门上是落锁的。
他不由猜测绛娘是外出踏青游玩去了,还是早已嫁了他人。
心绪激荡之下,他忍不住在门上题诗一首: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题罢诗句,他怅然若失归去。过了几日,他再次前来,他惊喜得发现门没有关,只是门一开,却是一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崔护出现,愣了愣,冲上来便是重重一拳直击面门。
“汝是?绛娘呢?”崔护捂着脸,满脸不解,搞不懂这人为什么一言不发就打他。
中年男子指了指门上的诗,“这首歪诗是不是你题的?”
崔护一看门上的诗,正是他前几日离开前题的,他茫然点头。
“你这登徒子,还我闺女命来!”中年男子一脸悲愤,手颤巍巍指着崔护,控诉道,“老朽又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你既喜欢我家闺女,何不遣媒人前来提亲?题什么破诗?可怜我闺女,自打去年遇着你,便天天盼着你来提亲,对你念念不忘,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昨日归家看了你那破诗,更是茶不思饭不想,今日一早人竟然没了,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原来这中年男子是绛娘的父亲卫庄。
崔护听了卫庄的话,不由快步走进屋内,就见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正无声无息躺在床上。
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她已经冰冷的脸颊,后悔莫及。
都怪他,是他太懦弱太迟钝,竟连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明白过来,是他害了她性命!
但是太迟了,太迟了,他明白得太迟,来得也太迟!
他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独自一人枯坐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屋。
天慢慢暗下来,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他猛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古书上提到的神秘当铺,他的眼在黑暗的屋子里亮起来,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能放过!
“绛娘阳寿已尽。”越池突兀开口说道,打断了崔护的回忆。
红豆抚了抚额,暗自吐槽老板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直?
崔护听了神情黯然,但还是忍不住希冀,“只要能救回绛娘,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吾都愿意!”
“哪怕让你折寿?”越池又道。
“对!”崔护没有任何犹豫,只要绛娘可以活过来,就算要他性命又如何?
越池目光微闪,瞥向红豆。红豆拿出一本薄薄的簿子,在上面人名处写上崔护二字,后面自动跳出一个数字:六十一。
她将簿子合上,对崔护道,“崔公子,你阳寿一共是六十一年,今年你已十九,剩余阳寿四十二年。你若是折寿十年,绛娘便可多十年阳寿。崔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吾要与绛娘平分吾阳寿。”崔护一脸平静得说道,仿佛像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寻常。
“我们当铺还需收取你两年阳寿作为酬劳,你便还剩四十年阳寿。”红豆补充道。
崔护一口应下,“可!”
“那好,请崔公子在这签下你的名字吧!”红豆拿出契纸,崔护在上面一气呵成签下名字。
……
崔护一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就扬声叫仆人准备马车,他要去看绛娘。
当他来到城南绛娘家时,已是深夜时分,他下了马车跑去敲门,中年男子睡眼惺忪得将门打开,一脸诧异得看着崔护。
“伯父,吾来看看绛娘。”崔护道。
“你……罢了,你进来罢!”卫庄看了眼一个白天不见就憔悴不已的崔护,终是叹了口气,让开门让他进来,是他闺女和这儿郎有缘无分。
崔护跑到屋内,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目不转睛看着绛娘。
突然,她的眼睫颤动,眼皮下的眼珠子不断转动,崔护惊喜得凑过去,绛娘恰好睁开了双眼,一时间,四目相对,里面有无数情愫在涌动。
“崔郎君,你怎么在这里?”绛娘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突然娇羞不已,声音嘶哑得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崔护轻咳一声,坐回凳子上,白皙如玉的脸忍不住红了,“绛娘,你好好歇着,吾……吾去叫伯父来。”
卫庄听闻闺女醒过来,喜极而泣。对崔护也另眼相看起来,而崔护看到绛娘活过来了,依依不舍得告辞离去,他已经决定了,明天他就让母亲叫媒人来提亲。
到得第二日,崔护一大早起来便跪在了崔母面前,恳请母亲前去卫家提亲,他要风风光光将绛娘迎娶回家。
崔母听儿子有了意中人,喜不自禁。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长得好,人品佳,才学出众,气质出尘,就是这婚事上让她头疼,都已及弱冠之年了,愣是不成亲,还说男子当先立业再成家。
现在一听他求自己遣媒求娶卫家姑娘,忙不迭得便派媒人上门去提亲了。
三个月后,十里铺红妆,白马俏书生,崔家和卫家两家喜结良缘,崔护与卫氏绛娘的故事不胫而走。
这一世,崔护和绛娘和和美美得过完了一生。
“相公,遇到你,嫁给你,是妾身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娘子,遇见你,亦是吾之幸!”
两人脸上都爬上了皱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