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那神界之中沉日神君的名号便被传了个遍。
孵化亿万载,出生两三日。晓万事、知诸侯,朱雀之身,位列真神——
沉日,神君。
有幸见之的大小神仙纷纷传言,那沉日神君气质出众,性子清冷又狂傲,最重要的是,她与从前死去的九天玄女长相有六分相似。
那才是让神们最恐慌的地方。
从前参与过暗害风溪云的神祗们纷纷找借口找托词远离各种宴席,除非天帝玟闲下令,迫不得已才离开自己的寝宫。他们不愿见到沉日,因为一看见那张脸,他们便会觉得,是风溪云又回来了,朱雀神火,九天之息,谁也逃不掉。
就在众神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殊不知他们口中议论的对象此刻却远在昆仑之巅,跺着脚站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咬着牙问身边的人:“云梦之地到底在何处?!从极寒之地跑到云荒,如今又来这昆仑之巅,是你诓我还是你诓我??”
江满楼撇着嘴,“这话是我父君说的,他本就不靠谱,你还偏要信,就这么找,我觉得倒不如我的法子来得快!”
“你的法子?”风溪云哈出一口气,“你的什么法子?”
江满楼一本正经问她:“你现在最想做但是没法做到的事是什么?”
风溪云被问愣住,寻思半晌,道:“大抵……是找回我从前的身子?”
“你的身子早已灰飞烟灭,化作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呃,屁。”江满楼道,拿手捂着头以防风溪云揍他,“所以,这事做不到。”
“那你在这废话半天的意义何在?”风溪云的眉头拧起来,如今她顶着的这张脸要比从前还美艳几分,眉头一蹙便更显妖孽,惹得江满楼连连后退捂心口:“你如今这模样太杀我,你再这般我须得念清心咒了……”
“哼。”风溪云轻哼一声,微微挑了唇角,摇头别开脸道:“我须得快些拿到玄女脊骨。脊骨得手,神将之首的位置便自然而然落至我的手中,饶是司重再如何心有不甘,他也无法与一个拥有初代玄女半数力量的真神相提并论。”
江满楼一听,赶忙道:“这便是我要说的法子。你想着你要寻回你的肉身,然后,现在去睡一觉。”
风溪云:“……???”
“云梦之地处虚无缥缈之所,唯独魂魄和梦境与其相连。”江满楼说得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快信了,“你多做做白日梦,想想那些做不到的事,说不定就能进去了。”
风溪云:……我给你一榔头。
她默默地转头,挑了挑眉,观察了一番地形后朝江满楼伸手:“裂洋借我。”
“唔。”江满楼哆嗦,“你要劈山?”
“不,我画个咒,将我的魂魄引出来。”风溪云道:“此前我的魂魄在与朱雀身融合之时去往了四大神兽的魂魄栖息之地九天天墟,那时我魂魄动荡,得以至此。如今我想用同样的法子,让我的魂魄将离未离,呈现不稳定的状态,我能去九天天墟,便也能去云梦之地。”
江满楼几乎是立刻反对,“不行!昆仑之巅本就对魂魄有冰寒作用,你再脱出肉身,我没办法保证你能安安全全回来……”
“没有那么危险。你我有魂魄烙印,我只需将我的魂魄稍稍离体,你觉察不对时,立刻通过烙印召请我便可。”风溪云摇头,“若是失败,我们还在这里;若是成功,那我们便能一起到达云梦之地,不需要丝毫损伤。”
江满楼看着她,将裂洋递过去,末了忍不住问一句:“那……你真的不愿试试白日梦的法子吗?”
风溪云:“……”
引魂咒不难画,难搞的是如何在风雪中保持引魂咒的完整性。江满楼叹了口气,从手臂上扒了一块鳞片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我给你护个结界罢。风雪太大,又带有灵气,我怕你魂魄被吹走了。”
“????”风溪云说不出话,但江满楼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手下长剑翻飞,江满楼将龙鳞往地上一抛,霎时青光大振,方圆一里之内皆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下。结界内无风无雪,风溪云拧眉,“你是不是用错结界了?”
“啊?没有啊?我记着是这结界的。”江满楼蹙眉,“为何说我用错结界了?”
“……因为,我魂魄被镇住了,动弹不得。”风溪云扶额。
“对不住我顺手加了个稳固魂魄的咒印。这不是,护你护习惯了。”江满楼手忙脚乱撤了咒印,风溪云无奈笑,伸手招了招:“你过来。”
江满楼听话凑过去。
但他是闭着眼的,他不敢看风溪云。
风溪云失笑,揉了揉他的耳朵:“这不是我的身子,我不能碰你。我知你心意,所以,这次寻脊骨,我亦不惧。”
“因为你在我身边。”
江满楼怔怔抬头,风溪云已经闭上了眼。
她趁魂魄动荡的那一刻,再次看到了九天天墟,于是趁机钻了进去。
天墟依旧是上次那般模样,星星点点如极光般的魂魄在浩如星海的背景下漫无目的地游荡。但今日与上次不同的是,风溪云看见一个明黄色的光点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一瘸一拐的往那些斑点星光中飘去。
她不知其意,站在原地发愣。
三息过后,她惊觉那明黄色的光点便是她借据身体的那只朱雀!
上次她初来时,小朱雀还尚未死去,只是魂魄僵硬,气息不存,这也是她能来到天墟的原因。后来身体被风溪云占据,小朱雀无处休养,加之如今的环境已与太古大有不同,它无法以虚弱的身体适应,便彻底死去了。
而今,小朱雀的魂魄归于九天天墟,她必然要被天墟排斥。
果不其然,在明黄色的光点与星海交汇的一刹那,九天天墟开始崩裂,一种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从各方位压迫着风溪云迫使她使不出半点力气!
眼瞧着眼前的九天天墟从一角开始逐渐崩裂成碎片,风溪云情急之下大吼:“江满楼!”
几乎是同时,她感受到了另一股来自于外部的强大撕扯力拽住了她的魂魄,下一瞬,她便不见了踪影。
魂魄的疼痛占据了风溪云的神经,那是一种与肉身疼痛完全不同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撕裂。待她彻底缓过劲儿来之时,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江满楼一张急得快要上火的脸,和他头顶上那缥缈虚无的云气。
云梦之地。
他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