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从未眷顾过江溪云,这次也不例外。
她躺着从噼里啪啦闪着细碎电光的雷中夹出一封杏色的信来,利落拆开,发现上边仅仅潦草了几个大字。
“华晟种魔,天魔始争。”
江溪云一凛。
华晟不日前传来消息说卧底失败,从那之后江溪云便再没从任何地方探听到他的消息,哪怕是边角小道。今日和銮倒送来了,一送便送了个重磅的,华晟被魔族种了魔气。
华晟是谁?天帝三子,乃所宠侧妃雨藜所出,虽退出帝位之争,成日里吊儿郎当,说得好听点叫洒脱,却因神法出众,聪慧又俊朗非常,通透无比而颇受天帝喜爱。派他去卧底,纯粹为了磨炼他的意志。魔族倒好,直接给人种了魔气,天帝这下恼了,这场战争规避了千百年,便又这么轻易地被拉开了。
江溪云头疼。
她知道和銮这封信的意思,是让她赶快回天界,估计近日又要有大事发生。被震醒的风满楼还是懵的,“那我需要回一趟南海吗?”
“恐怕需要。”颜泽冷道,“不知你父君如何态度,我们不能冒险。”
“其余三海龙王有一王投诚天帝,毕竟龙族跳脱轮回之外,常年中立,这次竟有人站在天帝一边,实属难得。”江溪云坐起来,摩挲着下颌,思索道:“而唯独你父君,三天两头带着你二姐去往第三重天,行为迷惑,却不偏向任何一方,教人捉摸不透。”
风满楼神情难得凝重,“虽然他是我父君,但我总觉得,他或是在谋划不好的事情。否则,他不可能背着我大哥和我,偏偏是带着二姐频繁往来于天界。”
颜泽同江溪云对视一眼,不作声。江溪云沉吟半晌,又道:“我临来前,和銮找过我,向我提供过一个思路,那便是子期身边的仙童。每个被带上天界的仙童必然经过登记,哪怕他不再任职仙童,他姓名年岁门派几何依旧登记在册,不作更改或销毁。如今白梨花主易主忘轩,他身边的花童也必然已经更换,我想我们可以趁着天魔之争尚未全面爆发,通过这条线索挖一挖有关魔族的消息。至于阿楼,你回南海也尽量多探听些消息,有什么重要事情,我们风信联系。”
风满楼委委屈屈看江溪云一眼,再看一眼,一张俊脸摆出这个表情,颇为可爱,教江溪云不忍心看下去,遂挥了挥手,一枕头砸他脸上:“别这样,你左右都得回一趟龙宫,晚回不如早回,也能早些结束早些回来。”
“说得也是。”风满楼伸手拿开枕头,继续表情委屈,语气却轻快起来,“我老爹平素便心思复杂,若我不在第一时间回龙宫,他必然又能想些污七糟八的事来,我可遭不住。”
“是这样。”江溪云点头,下床站起身,弹了弹指,杏色信笺便化作飞灰消散去也。颜泽心念一动,问道:“所以溪云……你属性为何?”
“我从玄女,性水,偏风。”江溪云抿唇,思索一阵便道:“我同颜泽先回天界,登记好名册记录命石,阿楼回龙宫,等眼下风浪先过再聚。如今华晟初被种魔,天界定要慌乱一阵,但不会长久。此番不知是谁被派去魔界出征,但愿不是司重,因有好些需要搜查的事情,没有权限我们也做不到。”
二人齐齐颔首。
江溪云看了看窗外,“天色已亮,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早些解决问题早些了事,我还想去崖洞接梓珞回来呢。”
颜泽抬眼瞧江溪云,一言不发,倒是风满楼,相应积极,迅速捏了个诀离开了房间。江溪云看向颜泽,弯了弯眸子,“那咱们出发?”
颜泽道:“嗯。”
于是二人即刻动身。临走时江溪云给景程留了条消息,言明事情的重要性,先不去叨扰了,待过了这阵子寻到空闲时间再说;等到二人赶回天界找到命神平素办公之处玄机阁时,花璇玑已然在门口侯着了。
玄机阁门外种着水桃水檀,脚下的路皆由卦象石铺就,门楣上是水琉璃的牌匾,镶着银边,三个遒劲的大字“玄机阁”隐在一片粼粼波光里。花璇玑一身玄色银边的衣袍,银灰色的的腰封处绘着海棠花,还坠着一枚雕花的冰玉配和一把水琉璃的短笛。她眯着一双桃花眼,瞧着站在台阶一丈外的江溪云,微微颔首:“桃花花主,你可算来了。”
江溪云也点头还礼,颜泽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僵硬地行了个周全的礼数。花璇玑好奇,“你身后之人是?”
“我新挑的仙童,今日领过来入仙册,取命石。”江溪云不紧不慢,缓道:“不知命神在此候我,所为何事?”
“今日花神递来消息,说你会来此处寻些命石,叫我在外边候着,方便领你过去。”花璇玑挑眉,“既然你也要顺道取命石,那我便去做别的事了,就不特意带你过去了。”
原是和銮特地帮她打了声招呼。江溪云心中诧异,面上不显,微微笑道:“命神请便。”
看着花璇玑转身离去,另从小门进了玄机阁,料想她是去做什么要紧事了,颜泽方抬起头来,冷着眉眼,流露出些许无奈。江溪云笑笑,领着他往玄机阁中去:“你怕是还要顶着这具身体过些日子,你得习惯。今日和銮替我们打了声招呼,想来过程会顺利很多,一会儿你且兜着,千万别被发现了。”
颜泽低低地小小声“嗯”了一声。
江溪云眼底笑意更浓,不多时便来到了登记仙册取命石制命牌之处。彼处房间颇大,色调雪白,屋中还有一方白石砌成的小水潭,水清可见底,潭中铺着大小不一的各色卦象石,映的水面波光粼粼。水潭边只支了一张梨木桌,铺着锦布,桌上是两副木架,一副笔架,一碟青墨一份竹简,架上摆着数份空白的命牌和几块空白的命石。屋中贴着四面墙壁摆着四张顶天的白玉书柜,上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命牌和命石,分门别类,极为整洁。此时这屋里只有两名仙童,一者坐于桌前单手支颐,头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另一者靠在书柜边,双眼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