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陛下以苏姑娘引来海啸杀害村民为由,已昭告天下,要不计后果将苏姑娘抓回公开处刑,这里,怕是不能久留了。”房檐下,莫离抱拳向温予深急急汇报,向屋中躺在床上昏睡着的人投去担忧的一瞥。
温予深垂眸,似乎陷入沉思,半晌都未回复莫离一句话,莫离只好站在旁边默默等候。
去哪里啊?已经无路可去了,在人类的贪婪面前,哪里还有苏姑娘的容身之地啊!莫离愤恨地想。
“你去准备准备,我们天黑便离开这里。”温予深轻声说道,神色冰冷。
莫离应是,便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温予深站在走廊上,并未进屋,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晚霞如火,半边天空都染着火红色的光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美好,他想。
“这次你要将我关到哪里呢?”身后传来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
温予深回头,皱眉看向苏尔陌,眉眼里全是担心:“出来做什么,醒来了便好好躺着。”
并未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站在那里不动,轻轻笑着,眼里却全是痛苦,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些村民呢?”
安静,没有人回答。
她紧闭了一下双眼,试图将泪水压回去,却无济于事。泪水在脸颊上无声地流下,而后,跌落尘埃。
你瞧,把她关在天女台,她仍能危害苍生,又是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因她死去。
终究是没有撑住,她双眼发黑,向后倒去,温予深急忙上前接住,抱起她走进了屋。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或许他单手便能抱得住。宫变之后残存的灵力也被海啸消耗殆尽,此刻的她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却还被世人称之为煞星。
“天黑后动身,去姑苏山。”他轻声说道,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尔陌并未理会,好似沉浸在方才的痛苦中没有走出来。
温予深将她安置在床上,仔细地掖好被角,而后便坐在床边静静陪着她。他怕一晃神的时间,她就会离他而去,因为他知道,她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了。从走进天女台的牢笼那一刻起,她的心便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都不知道这片刻的安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夜半,莫离驾车,载着二人向黑暗冲去。路边树木飞快后退,莫离心头发慌,只求能更快一点,马车里温予深抱着苏尔陌却异常镇定。
黑暗里,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是以暗藏其中的危险也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尤其是在这样异常寂静的夜晚。
“咻——”
一声箭响,莫离侧头,右手抓住擦着他脸颊飞过的弩箭。再回头,已有无数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穿着统一,训练有素,看来是死士。
“奉陛下之命,我等前来捉拿大夏煞星苏尔陌,违者格杀勿论。”最前方的黑衣人冷声道。
话落,拔刀声起,死士蓄势待发,剑拔弩张。
“坐好,别动。”温予深将苏尔陌靠在车壁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断念紧握手中。
刀剑相碰,寒光四起,血肉飞溅,温予深好似一个杀人机器般冲进人群,身边死士纷纷惨叫着倒下。无数人拔剑向他刺去,皆被他一剑封喉。莫离站在马车前,奋力阻拦靠近马车的死士。
断念已很久没有染上鲜血了,上一次还是在边疆,痛饮的是敌军的血。
“温将军受煞星蛊惑,背叛大夏王朝,杀无赦。”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吼,继而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出更多死士,向马车而来。
温予深催动灵力,剑气在人群中飞舞,周围的死士一波波倒下,却又有新的一波围上来。
“哗”一声,刀剑入骨,他的右臂被刺伤,浸在刀尖上的毒药渗入骨缝,他的右臂渐渐有些无力。死士见状蜂拥而上,比方才战得更猛。
莫离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已布满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却还执着剑守在马车前。
死局,苏尔陌靠在冰冷的车壁上,绝望地想。
“咻——”
又是一身箭响,混杂在打杀声中,准确地朝她而来。
要躲开吗?温予深说过让她别动,那便不动了吧!她想。
弩箭穿过车壁,刺入她的胸膛,闷哼一声,她缓缓倒下。
终于,要解脱了啊!不用再被囚禁,不用被唤作“煞星”,不用心系苍生却被苍生遗弃。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们,终于有了交代。
可唯独你,阿深,我对不住你,天女的命运让我连来生都无法允诺。
一滴泪自眼角流出,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光漫天,刹那间,人间恍如白日,万兽哀鸣,万物逆长。人们都从睡梦中醒来,惊讶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没有人注意到马车里,一个浑身鲜血的男子抱着胸前插着弩箭的女子,哭得绝望悲恸。
史书记载,大夏国二年秋,天女卒,人间成为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