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云派的破烂四合院里,那张跛来跛去,缺个角的桌子旁,
此刻正坐着三个人。
一个干瘦的老者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
一边算一边念念有词地往一个册子上记。
燥热的夏日午后,没有一丝风,蝉鸣声不绝。
打算盘的声音明显让坐在旁边,双眼蒙着黑布的高大男子更加烦躁。
他举起盘着凶狠睚眦的破魔弓,大步走向窗前,随手虚空一弹。
窗外立刻一片安静。
一个长着竖瞳,火红色头发的青年盯着窗外掉了一地的蝉,伸出蜥蜴一样的长舌,
舔了舔嘴唇。
“用破魔弓干这个,可惜了。”算账的老头自言自语道,手上的算盘打得行云流水。
“是啊,那几个小子溜得太快,我们没赶上啊,可惜了!”
竖瞳青年拖着下巴,无比惋惜地说。
“听说那许言乃是绝色,我已对他朝思暮想。唉,何时才能相见啊!”
竖瞳少年接着说:“我都想好了,等我抓住他,得待他温柔点,先把那身皮保养保养,相必一定丝滑白嫩。
我母亲正好缺一件人皮地毯,孝敬给她老人家,她一定很开心。”
“接着把他泡在我秘制的血药池里,慢慢享用。”
无辛停下了扒啦算盘的手,抬起浑浊的三角眼,扫了一下,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得意洋洋的无刃,
“可拉倒吧,盟主要问地图的事儿,这几位一个你都得不到。”
“嘁!……等他问完不就归我了。”无刃翻翻他的兽眼,不屑地说。
“现在这几位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们就开始吵,能不能安静会儿。”黑布蒙眼的无道不耐烦地说,
“你算了半天没个完了吗?又是谁把你得罪了?”
“这个叫唐怡的掌门。”无辛手持算盘,继续噼啪算起来,一只手翻开册子新的一页又开始记起来。
“人家刚当几天掌门,你就记了满满一大本,至于吗?”无刃有点好奇地问。
无辛嫌弃地看他一眼,觉得他大惊小怪,懒得开口,写完最后几个字,扔给他:“自己看。”
无刃一把抓起来一本用防火灵兽皮包裹,绘着防水防潮符的精致小册子。
封面上工整地用留仙体写着三个大字:“仇人录”
翻开一页,密密麻麻地记着:
某月某日某时辰,因盟主下令抓此人,我没有吃到喜爱的包子,此一仇;
某月某日某时辰,因抓此人路上,我没有睡到溪边浣纱女,此一仇;
某月某日某时辰,因抓此人路上,没有S了那个做饭难吃,借宿的农夫一家,此一仇;
某月某日某时辰,因抓此人路上,经过一老妇家中,没有抢走她孙女当炉鼎,此一仇:
……
无刃不耐烦地翻着,最后的一条停在刚才一刻,写道:“在拙云派扑了个空,害我白高兴一场,此一仇!”
无刃叹息地合上册子,还给无辛,道:“您老真是受委屈了。”
无辛拿回册子,继续噼里啪啦地算起来,他要刺多少剑才准确,不能多也不许少。
无道听着算盘珠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忍无可忍地从窗边跳了出去,
扔下一句:“我去打听打听!”离开了四合院。
飞艇码头,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旅客。
路边挤满卖小吃的村民,正大声吆喝,旅店小伙计卖力地喊着住宿的声音此起彼伏,
各种出租的飞行仙兽在发出鸣叫,仿佛几十个重金属乐队一起开演唱会,
各色仙门服饰的弟子成群结队,衣衫翩翩,等待着登上悬在空中的巨型飞艇。
无道站在其中,被吵得头晕目眩,脸色铁青。
一个时辰前。
无道沿着拙云派弯弯曲曲的小路朝镇上走去。
小镇上有三个小门派。
每隔十年,拙云派就会相邀品茶论道。
这规矩是拙云派上任掌门定的。
老头害怕寂寞,想找人打打架,吃吃喝喝,吹吹牛。
但是今年的十年之约却没了动静。
三个掌门只当那老头害怕不敢来了,得意洋洋地自己约了个局,
正喝得兴起,打算吹一吹牛,忆一忆过去,就见一个黑布蒙眼的高大男子,提着凶猛的睚眦长弓,
慢慢地走了进来。
无道拎起xue淋淋的人头,问:
“拙云派的人都去哪儿了,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我懒得一个一个的问。”
另外俩个看到身旁坐着光秃秃的躯干,吓得直接趴地上,手软腿瘫,涕泪横流。
张张嘴,声音却发不出来。
无道随意地找个椅子坐下,
“你们有三息的时间。”
“我,我们今年本来越好要,要一起吃,吃酒,打架的。”
其中一个赶紧说,抖得太厉害,话都不利索了。
“对,对……我们约,约好的。但,但是,就,就没来。”
“去哪儿了?”
“不知……”话音未落,嘭地一声,这人已化为血雾,溅了旁边那掌门一脸。
那掌门直接哭出声:“饶命啊,仙君饶命……”
为了保命,他直接胡诌:“他们逃了,逃得远远的了。”
“逃哪儿了”
“他,他,他们没说,说是保,保密……”
“我,我,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就,就是那个,对,就是……”
“飞,飞艇,对,飞艇码头,您去那里一问便知。
求仙君饶命啊,我知道的都说了,都说了呀……”
他放声大哭起来,磕头如捣蒜。
等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他一下瘫在地上,发现自己花白的胡子染满了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
又伤心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