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宫内。
“王上,一切已安置妥当,只待您走进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提醒一句,我自会尽力为您护法,但事成与否,还是未知,倘若事成自能长生,但若事败则会折寿,依我拙见,王上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王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直嚷着带路,楚客尘不再多说,领他到丹庭五鼎组成的五行相生阵中坐下,引世间五行精华,为他炼化肉体,脱胎换骨。
这一忙,又是一轮八十一天。
将近三个月的不眠不休,最终在松渊王浑身散发出五彩霞光的那一刻,宣布金身已成。然而终归没有修为,是长生不老还是只是益寿延年,只看这位人王究竟有多少功德了,不过既成金身,他只要一切如常,延年益寿肯定没有问题。
二人出丹庭,外面已围满了人。文臣武将、妃嫔皇亲、权贵王公全都在场,他们火急火燎:“王上,大事不好,龙昭与风水联军一路南下,现已攻破观棠城,直取南山之地,不日,便要兵临东阳王城下了!”
“什么?!”松渊王一听,暴跳如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臣工中有不满者,嘟囔道:
“王上整日沉迷长生之术,听信妖人之言在宫中设丹庭,叫我等不得进入,如今怎么反过来怨我们了?”
“那南山之地是龙昭与我松渊交界之处,群山环伺,是难得的防御要地,历来也是两国必争之地,为此我们常年征战不休,王上明明清楚地知道,就该巩固边防以御外敌,而不是……”
“够了够了!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个都净恼着孤了是吧!这么能说,早干嘛去了?废话少说,先讲讲有用的好不好啊!”松渊王气急败坏,袍袖一挥,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们。
楚客尘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身旁众多怨恨的目光,对众人作揖:“诸位,鄙人请王签令长生,以致误国误民,是我的过错,为作弥补,我愿出计,以化解松渊此难。”
按理来说,他本不该干涉人界之事,但奈何一生二二生三,松渊诸事因他而改变了轨迹,他自己也已成为了其中一员,怎奈何,只得介入其中了。
松渊王如见救星,慌忙问:“仙长意欲何为?”
“龙昭风水联盟而伐松渊,其势志在必得,松渊一国绝难应付,我有三策出于王上听:上策乃两国邦交,立约结盟,分南山而治之,如此既可止刀兵,也可分得好处;中策乃借南山易守难攻之优势,守而不战,只待敌军自溃,料来也能退敌,只是怕要僵持,于国不利;下策乃盟西土花忆国与其正面会战,取了南山,花忆有三州为龙昭所夺,收失地是其夙愿,定乐意与松渊盟,只是如此一来,未免生灵涂炭。这三计,贵国有三人可胜任,此三人分别是您宫中巧言人箐天,可逞口舌之利签下盟书、摆瓮人卫彰,以缜密心思在南山布下僵局,使敌久耗而自败、刽子手范戮,人屠之名,强败来师。”
“这么说,仙长是赞成谈而不战了?”
“楚客尘言尽于此,欲待如何,还请王上定夺。”对于这三策,楚客尘以上中下三字将自己的想法说的明明白白。现下,他应该让他签还魂令了。
楚客尘掏出还魂令,呈于松渊王面前:
“请王上兑现诺言。”
“好。”松渊王正要动手,却又是一声“且慢”。
不出所料,还是王妃昆淑:
“急什么,仙长就这么走了,是对自己的计策没信心么?您既给我们出了退敌之策,何不再留意几天,倘若中途生变,也好应付,您说是不是?”
“恕难从命,在下与王上只有长生之约,并无退敌之协。”观昆淑形貌,完全是心计若海的人物,他几次三番不叫自己离开,楚客尘清楚,若不得自己为她一用,她是断不会甘心的。
“对对对啊,如今松渊大难,仙长难道忍心坐视不理?待我们破了龙昭风水,便即给您签令如何?”松渊王连连附和枕边人言语。
松渊众人显然并没有征求楚客尘意见的意思,他们调兵的调兵,征粮的征粮,一溜烟儿功夫都走得差不多了,连松渊王都着急忙慌往东阳去了。只留下昆淑一个,对客尘行一大礼:
“仙长请先屈身丹庭几日,静候佳音。”
昆淑临走前,脸上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是个人见了都要打一寒战!
听闻两国来犯,战事吃紧,迫于臣民压力,松渊王亲自去了前线督战助威。自那一日起,楚客尘也一直在丹庭闭关不出,只等王归来。期间总不乏有形形色色的人刻意来寻,他都是避而不见。
就这般,又是一个月时光。
夜色渐深,不一会儿大雨滂沱,楚客尘已在院子里入定了整整几天几夜,此刻醒来时已浑身湿透,起身要回房,忽然心念一起,预料到了什么,便立于原地稍等了等,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仙长,雨夜难行,请开门准我们兄弟俩落一落脚。”
“弟弟,你这说的什么话,整个王宫都是我们的,还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看我的!”
庭门被踹开了,跑进来两少年,一个二旬年岁,膘肥体壮的,看通身气派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约摸十五岁,羸羸弱弱,然而自有一股灵气。
“两位是?”
“我是当今王上的嫡子弘正,他是我弟弟昭惠。”弘正拍拍胸脯,拉起弟弟的手就冲进了房间内,唤宫人来帮着收拾一身泥泞,然后要了水酒点心,边吃边等雨停。
许久也不见雨停,两位王子等得无聊,很不耐烦。
弘正先招呼楚客尘道:“仙长,你不是奇人嘛,有没有什么神仙妙法展示展示?”
“嗯嗯嗯。”昭惠紧跟着点头,“惠儿身体不好,要是能得仙长指点,一定感激不尽。”
客尘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昭惠许久……
一上来就央求指点教授,这孩子,着实机灵,太机灵。
这时,一位宫人上前禀报:“仙长,静王妃求见。”
“静王妃?”
“仙长不必疑惑,那是我母妃。”小小的昭惠解释道。
“请迎进来。”楚客尘道。
“弟弟,看来二娘是来找你的。”弘正起身,帮弟弟整理了一下衣衫,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去吧,改天哥再来找你玩儿。”
“好吧,正哥哥不要食言哦!不然我跑大娘昆王妃那儿去找你。”
“哼,不过你个小哭包要是再动不动就哭,哥就不带你玩儿了!”
才说完,那浑身湿透的静王妃就进来了,楚客尘还没拜见,她倒先给自己行礼致歉:“仙长恕罪,两儿无知,扰了仙长清修。正儿,惠儿,还不向仙长赔罪。”
“为什么要赔罪,这东阳宫是我们的,又不是他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可管不着。”弘正头一歪,满脸都写着拒绝。
“请仙长恕罪。”小小的昭惠却行了一个大礼。
“言重了。”楚客尘伸手将昭惠扶起,谁知他的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仙长,惠儿可以叫您师父么?”
楚客尘不动声色地轻轻拨开小王子的手,“在下并非王道之人,教不得公子,惠公子还是另访名师吧,以免耽误。”
“好啦弟弟,走吧,宫里厉害人物何其之多,哥帮你找,保你满意!”
昭惠心不甘情不愿跟着静王妃和弘正离开了。
原来,公子弘正之母就是那个昆淑,公子昭惠之母是静王妃。
很快,雨停了,天也亮了。楚客尘有意一卜,算到这两日,将生大变。
又有宫人来禀报,说南山之战,他引荐的范戮率领松渊花忆联军大胜风水龙昭联军,但双方皆伤亡惨重,各有十万余众!王上已带领残余部众回宫,一回来,他就蛰伏深宫,避不露面,只是下召让公子弘正暂掌国事。
楚客尘只觉得头疼,王宫,这座最大的名利场,着实令人头疼。也觉得心疼,好歹也是上万条性命,只是寥寥几个人心念几转,口头一说,便瞬间烟消云散了,无奈!
今夜,头顶那一轮明月是诡异的血红色,血红色的月光洒向大地,令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血,客尘有意仰观天象,果然见一颗星陨落,而且正是松渊王的本命星。
松渊王的寝宫守卫之森严,比往常更甚,但这难不倒楚客尘,客尘隐了身形来到王的床前,王一动不动地躺着,床上放满了香炉,浓郁的香味所掩盖着的,正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
松渊王,已经死了!
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楚客尘只知道,他头更疼了。饶是他仙人的五识,也看不清这局势、猜不透那人心。
旧王死了,新王又是谁?又在哪里?
楚客尘又回到丹庭,他还是每日闭关,置身事外,但是又日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关注着诸事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