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昭国与松渊国那一场“南山之战”,以龙昭胜,得了南山之地数千里土地,但双方都伤亡惨重。
之后,菩提宗与群妖因风曲剑在虞都城展开了一次激烈交锋,又是尸横遍野!
也在此时,风曲剑异动,剑力流窜伤人无数,楚客尘刚出荼蘼,便闻讯而来,好巧不巧,正巧撞上这桩飞来横祸了。
那时,楚客尘御剑而行,飞到虞都城上空时,听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自虞都城炸裂开来,声音回环往复,缭绕不绝,令人听了肉骨酸麻!同一时刻,狂风大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菩提宗正上方不断汇聚,转眼间就形成一个飞速运转的气旋风涡,肆虐着一切。
怪风如刀,席卷之处,已经一片疮痍。
这个过程极短,起初是“啊呀”一声惨叫,一个人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大街上,周围的人呆愣片刻,连忙上前查看,那个人早已失却生机,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眨眼之间,暴毙而亡,当街横尸之人已不计其数,他们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楚客尘当机立断,运转真气,抽出岁尘,上指天,下指地,挽出一个剑花。岁尘剑指向脚下虞都城时,一圈土墙应意而生,将那一团风曲气旋围了个密不透风!
气旋内的旋风不再扩张,待他落到地面,已不忍去看两边街道上不计其数的横尸。
八命已是杀器灭灵八剑,今朝怎的就开始害命了?难道世道当真乱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步步朝眼前那个高塔林立的菩提宗走去,步履沉重。
受过一场惊吓的人们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天外剑仙,纷纷踮足观望。
楚客尘进入菩提宗最高的那座陀罗塔,菩提宗主普空大师正与三个师兄弟盘膝坐于地,每个人一手捻着一串念珠,一手施法。
他们中间是风曲剑,此时躁动不已,杀气滔天,强大的剑力不断外泄,首先就在菩提宗上方形成了能吞噬一切的风曲气旋,给虞都城带来了莫大灾难。菩提四僧急忙施法给风曲剑设封印,虽然不能真的封了风曲剑力,但只求能暂缓一二,减缓伤亡,争取时间。
见楚客尘走进,另外三人因全力补救而无暇分心顾及,唯有普空修为高深,尚能分心迎接:“烦请玉心仙见谅,此刻情势危急,吾等不能兼顾照料,敢问玉心仙是专程到访的吗?”
“无妨。”楚客尘上前几步,盯上风曲剑,“虞都生发异象,我特地前来看看,如今城外乱象已止,我来助宗主一臂之力。”
他以真元凝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剑,运转真气注入剑中,伴随着五行剑各自发出黄绿蓝红黑五色光芒,强大的五行之力汹涌注入到风曲剑内,将近枯竭的菩提宗众僧压力骤减,终于有了片刻可以喘息的机会。
过去很久,门外的呼呼风声停止,在空中颤动不止的风曲剑归于平静,师兄弟四人终于可以收手。待妥善安置好风曲剑,普空起身要再次道谢,结果连站都站不起来,想必消耗甚巨。
“多谢玉心仙仗义出手,若非如此,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普宗主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休养片刻,楚客尘同四僧走出陀罗塔,刚才盘膝结阵的菩提宗弟子们已经起身,三五个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抬头仰望,头顶的风曲气旋也已消失,通过敞开的大门,能看见的,只有尸体。
四个平素里吃斋念佛,打坐参禅的高僧乍见这种惨象,慈悲心肠悸动,派出许多菩提弟子特意去救济因这场劫祸而导致的鳏寡孤独者。
楚客尘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不便久留,便向他们道行,然后来到水寒山庄,不料蓝兮萤并不在庄内,掐算得知其人在妖界,又开始寻找妖门欲入,才找到,蓝兮萤也就出来了,之后就是取剑等事宜。
虞都城的街道上依然尽是惨象,死去的人尸身焦黑,面目全非,如同枯槁树皮,正在被幸存的人集中搬运到一起火化。在这过程中,少不得见到一些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的人。
如此场景,令人心酸。
“师兄!”一声呼唤打破两人的出神,两人一个激灵回到现实,看见玄若仪迎面而来。
再见故人,蓝兮萤感动莫名。
荼蘼峰是她第二个家,又是一座令她伤心的牢笼,玄若仪,是她在荼蘼峰最大的温暖,今日一见,还是满满的感动。其实,她对荼蘼,从来都是满怀敬重和感激。
她想冲过去抱玄若仪师姐一下,可是还没迈开步子,倒先对上了师姐的目光,不同于以往,她此时看着自己的目光,竟是如此冷漠,甚至透着阴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一切都跟原来不一样了?连最好的她也……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玄若仪道。
楚客尘看向菩提宗,略有不安:“现在情形如何?”
“能来的人都来了,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玄若仪脸上多出一份黯然,“在兮萤离开荼蘼峰,鸿渊道祖仙逝的那一天,妖皇大举进攻菩提宗想要夺剑,双方恶战多日,自那以后,风曲剑便异动频频。”
“而且……”玄若仪转而看向蓝兮萤,“最近盛传你杀死鸿渊道祖和复苏雷灵紫电蛟的事情,人界与仙界为此事已经起了争执,有不少偏激的,连带着龙昭国君,已经准备拿你问罪了。”
楚客尘大惊!
“什么?”蓝兮萤跳出来第一个不服气,“墨鸿渊害得我水寒山庄与火阎山庄满门覆灭,他难道不应该血债血偿吗?况且……况且,我如果不去妖界,情灵就要出来祸害你们,我能怎么样呢?”
“我知道,我明白……”楚客尘微微点头,一如既往地淡然,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各大仙门对此是不置可否,不过龙昭国君与众臣,还有不少虞都人士异议蜂起。其实也能理解,无论发生何事,人界总是先受其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未知的恐惧,带来的是出于自保的本能,所以他们定要大力诛锄异己。”玄若仪道。
“也罢,也罢!只能怪我太蠢,妖皇太坏!雷灵兽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随他们便吧。”兮萤只能自嘲,她一气之下失去了理智,一副绝望的坦然,但没注意到,旁边楚客尘投来的目光,尽是浓浓的悲哀。
“你且去暂避风头,这里,一切有我。”越是这么石破天惊的话,楚客尘越是说得云淡风轻。
兮萤,还是想看到初见时的你,虽感慨颇多,可也是一腔热情,率性不拘,因你几句话指引,我不再受累,可是今日,你受累如此,你可知我心多痛?错不在你,而在图谋不轨之人,我何尝不知?目下悲剧还没有酿成,我定会尽我全力保你,护你,毕竟我们还要仗剑,行义天下。
四目相对,再次与玉心相望,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从前的迷离和遥远了,有的只是坚毅和深情,哪怕衣衫身形再如何单薄,总能一肩给兮萤,给所有他悲悯着的人挑起一片天。
玄若仪也不理解,只觉得他们两个都与从前不一样了。师兄向来淡漠不合世事,从不会被人情左右,怎会突然喜悲如此强烈而形于色?还有师妹,骄傲任性如她,怎的也这么压抑了?难道这才是他们的本色?
“不,说好要一起面对,哪儿有我留下你先走的道理?死又怎样,我还怕……”还未说完,话音已落,蓝兮萤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对不起……”一声低吟中,蓝兮萤眉心被楚客尘一点。
稳住她下落的身体,只将昏迷中的蓝兮萤交给了玄若仪,“将她带离神洲,一直深入圣洲腹地,找到一座林沙城,我在那里布下了结界,是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的,届时再听我安排。”
“师兄你这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师兄如此异常,玄若仪惊诧,本来惊涛骇浪的心情,又迎来一片电闪雷鸣,从来没有一刻,让她觉得像现在这样无奈、不甘、痛恨、激愤!
鸿渊道祖、南宫琴裳,现在连客尘师兄,也如此待她?
“不要多想,你只管去办,现在局势紧张,很多事情还不能说清楚,等你回来时,自然会明白一切。”看到玄若仪的神色起了不少微妙的变化,一阵不祥之感遽然生发客尘心头,前所未有的强烈,然而又转瞬即逝。
“好……”
素来端庄文雅的玄阴公主轻轻点点头,让蓝兮萤靠在自己的身上,御抚光剑而去。
为防万一,楚客尘又在抚光剑上施了一个可以大幅提高速度和身法的“千足咒”。
玄若仪这时候已载着蓝兮萤去了很远,当脚下的剑速度猛的加快时,她立即心知肚明,回头朝楚客尘一笑示意,尽管相距甚远,但她知道师兄一定会看得见。
眼角余光扫到蓝兮萤安静的睡颜时,她突然想起与这位兮萤师妹的初遇——当时师妹被罚得不轻,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她靠在自己身上……
师妹啊!我拿出了全部的心意,给了你全部的温情,可你带给我的,为何是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
金碧辉煌,庄严宏伟的陀罗塔大堂内,陈列着两排蒲团,各大门派掌门人盘膝端坐于上方,其中还有刚来不久的混元仙尊。最上方一左一右分别是龙昭国君与菩提宗掌门人普空,君王下首是一班肱股之臣,普空下首是各派掌门。
楚客尘入内,普空当即起身相迎。
客尘点头施礼,他此时以仙家身份入场,便坐在了混元仙尊下首,自他进门,混元身后芊羽寒的视线就未从他身上离去。
果然,没等普空发问,国君已先开口:“蓝兮萤在哪里?”
他问得直接了当,生怕楚客尘不说个明白,继而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见到她了,而且还包庇了她。”
芊羽寒一听,耳边恍瞬炸开一记响雷,心神被震得七荤八素,再不能自已……
她看得出师兄对蓝兮萤的那一丁点儿异样,更笃定他的心的确已系在她身上,可是从没有想到过,他居然已经到了,为她可以违背自己原则的地步!芊羽寒心如刀割,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与芊羽寒一样,在坐各掌门人听到包庇二字后,皆面面相觑。
“国君此言差矣,都不知蓝兮萤到底有没有错,包庇一言从何谈起呢?”混元仙尊听着不快。
“之前的道祖殒命,如今的雷灵出世,哪一件不是与她有关?如此任性妄为,弃众生性命而不顾,简直万死难辞其咎!”龙昭国君底下的一位臣子说道。
“蓝兮萤诸多同门与亲人受害,鸿渊道祖应当谢罪,雷灵紫电蛟之事,始作俑者是妖皇南宫琴裳。如此种种,她是受害之人,罪不至死。”楚客尘扫视对面诸臣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龙昭国君身上。
“不错,我们立场不变,不认为该寻蓝兮萤的麻烦,眼下,风曲剑未安,雷灵兽苏醒,群妖虎视眈眈,我们该定剑退妖才是。”普空发声支持。
“哼,每次都是我人界百姓死伤无数,你们当然可以这么说。”君王甩袖离去!
楚客尘算是对在场各位的态度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总体上仙界一方不认为兮萤该受什么处罚,人界一方则认为鸿渊之死与雷灵兽之出造成了莫大隐患,应该立即严惩不贷。
说不上谁对谁错,毕竟各有立场,兮萤的确占理和无辜,但人界死伤众多也是事实,既然如此,他就在虞都城坐镇,尽力解除祸患。
在此时期,他毕竟没有把握绝对护兮萤周全,便先支开她一段时间,等此间事了,再与她抽身这诸天大能的乱局之外,而去深入真正的芸芸众生。否则高高在上的他们争归争,受苦受难的终究还是那么多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