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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活人墓

  被逐出县丞府的当晚,马夫就托人去求了主薄。

  这个主薄和吴桐是表亲,既是衙门里的主薄,又是吴府的大管家。

  主薄人还是比较公道的,他也觉得因为杀驴这事儿赶走马夫,徐子武和吴桐都处理得有点过分。

  但是眼下马夫立刻回吴府肯定不合适。

  马夫始终对自己是毕恭毕敬的。

  因此主薄对马夫一直印象不错,他好言安抚马夫:“等明天小神医走以后,我找机会再老爷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你也等等,等到年根儿,我就说家里的马状态都不好,到时候再把你找回去。”

  马夫前几天就听吴府的下人们私下议论,说是吴桐为了感谢小神医,要赠与其百金。

  走出平城所辖的最后一个村落后,有一条百十里的山路通往苎麻。苎麻是交通要冲,作为驿站,除了信使和押送流放犯官的差人会在此落脚,苎麻城内几乎没有居民。

  所以,在通往苎麻的这百余里山路基本是人迹罕至,因此常有山匪出没,山匪抢走东西后会把信使、犯官乃至差人杀掉直接弃尸道旁。

  所以,人称此路为“活人墓”......

  阿诺那一万年不是白活的,山山水水之间就算是苎麻这样的小地方,再不关注,也总会多少有点印象的。

  徐子武的那一句“巫女邪祟!”,约等于将自己打入了地狱!

  擦干鸟屎回家,正和曹氏对坐着说徐卓然,余光看见逸姑在黑云萦绕间款款坐在自己的书案旁奋笔疾书。

  所以,徐子武都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些什么,直到曹氏问:“你说什么啊,谁在写什么?”

  回过神的徐子武忙说:“我累了,夫人且去,我想歇息一会儿。”

  尽管曹氏那日清晨和自己一起见的逸姑,一起听完她给卓儿下蛊的始末。

  但是当夜,曹氏还是和徐子武颇闹了一场。

  “那个逸姑为什么盯住你不放?莫非你效仿牛郎和曹植对织女和洛神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吗?”曹氏不无醋意地说。

  徐子武听了又气又急:“一派胡言,还不早早睡了!明儿一早还要起来送卓儿远行!”

  曹氏听了便郁闷地睡了。

  徐子武却翻来覆去一夜未眠,想到自己被脱掉的中衣和消失的厕纸,暗想:那个逸姑,真是一个邪魅啊!

  此刻,徐子武的心神都被逸姑拴在了书案旁边。

  见徐子武魂不守舍,曹氏以为他是真的累了:“你快歇息片刻,公爹一会儿回来肯定找你问卓儿的”

  言毕,曹氏便掩门出去了。

  徐子武看向书案,已无逸姑的踪影。

  忙去看她伏案写了点什么鬼东西,一看,几乎要气得跳起来。

  书案上,不甚漂亮的一笔字下了一首不伦不类的诗“朽木不雕,粪墙不圬;仙姑清誉,岂容玷污?”

  徐子武奋笔疾书“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写罢,掷笔睡下。

  直到曹氏唤他:“快起梳洗,公爹就要回来了!”

  徐子武这才起身更衣,余光又看见了曹氏身后的一团黑云。

  忙转身背了曹氏,自己将衣服穿好。

  曹氏讪笑:“怎么了?这才出去一日,回来我都不配给你宽衣解带了吗?”

  见黑云消散,刚想长舒一口气,就觉得后脖颈处微凉,似乎有人在吹气。

  忙扭头看,一朵黑云散在眼前,不由脱口道:“仙姑还请自重,这样三番两次戏弄我,当心自毁清誉!”

  曹氏听他口唤“仙姑”心里有气:“你怕是魔怔了吧?仙姑仙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汉武帝和宋玉呢!”

  说完气呼呼地出门去了。

  徐子武呆看着曹氏的背影,耳边有细弱游丝的笑:“子武,记得哦,每晚我都会在你床边看戏,哈哈哈!”

  这条路上杂草丛生,之所以勉强分辩得出它原是一条路,是因为路上的草没有路边的草茂盛。

  昨夜,徐卓然是在道边的一间破草舍里睡的。

  他走进草舍时,里面已经了有了三个人。

  两个手拿水火棍的公差,一个披枷带锁犯官。

  人在路途,各自方便。

  吃蒸饼时,卓然给了卫子一个。

  看见犯官坐在角落里,没吃没喝,公差两个则围着火堆喝酒闲话。

  徐卓然悄悄递过去一个蒸饼和一个干瘪了的苹果。

  犯官感激地看他一眼,低头默默地吃东西。

  公差同时看向徐卓然,一个年纪稍长的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徐卓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也拿出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吃,吃了一半,把剩余的一半又给了卫子。

  这一夜,徐卓然一直半睡半醒,没敢睡死。

  他既怕自己睡熟后公差害了自己卫子,又怕他们烤吃了大鹏。

  公差一直喝酒到二更天才歪在草地上睡了一会儿。

  天快亮时,徐卓然还是睡死了。

  他是被阿诺叫醒的:“快走,他们要动身了,咱们跟着这三个人还安全些!”

  夜里下霜了,裹了一层白霜的草地踩上去又滑又冷,脚冻得麻木了。

  一行人走得很慢。

  年长些的公差问徐卓然:“你这个娃娃,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峨眉山。”

  “那么远,你自己吗?”

  “嗯,所以想和你们一路,怕遇到强人!”

  大概觉得徐卓然说话不拐弯抹角,年轻点的公差也说话了:“我们到苎麻就改道了,把他送到随州我们就回京城了。可不能陪你到峨眉山!”

  听说他们来自京城,徐卓然心里莫名觉得亲切:“我也是从京城来的!”

  年长公差对年轻公差笑道:“我昨晚就和你说听娃娃口音是京城人,你还不信。”

  徐卓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只说是弟弟有急病,需要到峨眉山烧香才能救弟弟的命。

  看着那个犯官,徐卓然低声问:“他犯了什么事儿?”

  “他叫杨坦,是云应路行营副都部署杨业将军的部下,今夏与辽国一战中杨业将军战死,圣上怒其救主不利,将其流放了。”年轻公差说。

  尽管声音很低,杨坦应该也听见了,头低的更低了。

  徐卓然听祖父说过杨业,他因治军严明,屡立战功,人称“杨无敌”。

  不想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今已战死沙场。

  卓然不禁长叹一声。

  年长公差奇道:“莫非娃娃也知道老将军的威名?”

  “无敌将军的威名天下人谁不知道?”卓然说完问:“但是,与这个杨坦有何关系?”

  两名公差相视不语。

  年轻公差看看前面:“当心了,前面就是活人墓了!”

  活人墓的称呼还真不是白来的。

  由此看去,两边的山坡相对探出一个坡度,将通行的隘口变成四四方方一个洞,还真像一个棺材口。

  就在四人驻足观望时,隘口里面响起一声尖厉的呼哨,随即无数串鸾铃声响,马蹄杂沓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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