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睚眦必较的逸姑
自那日在“五月楼”挖花冢找骸骨失败后,徐子武灰溜溜地回到县衙,逸姑却觉得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很可爱。
于是,她闲得无聊时就带着阿诺去县衙。
于是,徐子武就开始发现自己得了健忘之症。
上茅厕,明明带了厕纸,到用时却遍寻不见,于是只好坐等来人救急,经常是唐楼或沙祝融、田志急着找他汇报公务,最后找到茅厕送上厕纸后才将他领出来;
晚上睡觉,明明穿了中衣,早晨起床衙役进来送洗脸水,他赤条条下床,闹得服侍他的衙役以为他有“断袖”之好,私下里没少议论他;
批阅案卷,左手边放的是一碟子糕点,等送进嘴里却是一块黑砚......
类似的事情出现得多了,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坏掉了。
田志坚持认为大人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就开始张罗着找县丞夫人。
在这种恶作剧的过程中,逸姑常常笑得在半空中打跌,看得阿诺直摇头,心说:“女人啊,真是不能得罪啊!”
而徐子武对寻仙访道的事情本就反感,他认为于是沉迷与烧香拜佛,不如努力做营生还能养活家人,磕头要是能吃饱饭,谁还劳动呢?
于是,他多次对“逸姑观”及县域内的寺庙进行整饬,导致逸姑的恶作剧程度不断升级。
“本仙姑从春秋战国时就开始在咸平建立道观,一千多年了,战争无数也没人为难过我的道观,怎么这个屁小子非要和我的道观过不去呢?”逸姑不止一次这样和阿诺唠叨。
阿诺摆动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嘴里扔了粒松子:“仙姑啊,我能记住的哀帝司马丕、唐穆宗李恒、武宗李炎、宣宗李忱,南唐烈祖李升都是吃丹药毒毙的,徐子武对我们道家有看法,也是自然的,您不必太介怀。”
逸姑听了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与他何干?让本仙姑不悦,他就休想安生!”
阿诺看着围绕在逸姑周身的灰云,叹了口气。
如此,不觉就是四年。
每天看见徐子武英俊面孔上显现出狼狈、无奈和怅然,确实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逸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本仙姑已经活了一万年了,连观音大士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莫非要忍耐这个小娃娃吗?哼!想来着实是意难平!当年若非那个细岩多事,本仙姑也是足踏祥云、可以赴蟠桃宴、任意进出天庭的上仙了,如今......”她用手扇动着身边的灰云,一肚子的不爽。
这一年,咸平县丞徐子武与柴姓后人田志交好的消息传到了太祖胞弟,开封府尹赵光义的耳中。
正好他有个心腹之人想到咸平任职,他就对太祖说:“徐尚书之子在咸平已经四年多了,该归京了。”
同年年底,归京述职后,徐子武便没有再回到咸平。
新县丞到任后,田志便离开了县衙不知去向。
沙祝融勉强干了一年,觉得与新县丞很难相处,也告病回家,成了常安家里的常客。
唐楼也改做教书先生,从此留在咸平。
那个新任咸平县丞到任不足一年,因为贪污县库饷银被流放了。
徐子武回京后一直无事可做,徐列心知儿子是遭人算计了。
他倒是很看得开,觉得儿子不入仕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张罗着给儿子娶妻曹氏。
曹氏性格温柔、恬静,与徐子武琴瑟相合,次年便有孕在身。
徐子武成亲之后,逸姑觉得戏弄他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但是,当曹氏即将生产前,她突然眉头一挑,对阿诺说:“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徐子武,我要继续折磨他儿子!”
阿诺知道她睚眦必较的性格劝阻无用,加之它本身也不是一盏省油灯,不然当年怎么可能离开观音座下听讲,跟着逸姑游走在仙魔之间呢?
反正整天无所事事,听说有热闹,哪里不干?
曹氏腹内的胎儿已经折磨了她两天两夜,就是不肯下生。
稳婆担心难产,让徐子武快跪在佛像前祷告。
“阿诺,你附在婴儿背后,让他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罗锅,过上十日,我托梦与他,让他必须去逸姑观跪拜才能消掉罗锅,如何?”逸姑笑嘻嘻地说,一脸的得意之色。
阿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说:“行啊!本鼠也以捉弄人为乐!”
朦胧间,徐子武听见一个女声幽幽地在耳边低语:“因你做过有辱道门的事情,今天尊责罚你,给你儿子背后附一肉球,切记一句话!欲除肉球,细岩处求!”
徐子武猛地被夫人房内传来尖叫声惊醒:“阿弥陀佛,生了!生了!”
他喜出望外,正准备前去探看,又听稳婆惊呼:“怎么!小少爷后背......”
徐卓然满月那天,阿诺气得直搧自己的嘴巴:“逸姑糊涂!你也糊涂!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样,我岂不是要在他背上驼十年吗!”
从懂事时起,徐卓然就知道自己与弟妹不同,自己的背上有一个父亲拳头那么大的红色肉球。
尽管不痛不痒,但是穿衣服时后背会隆起一块;因此父母很少带他外出,他自己也羞于见人;
晚上睡觉他只能侧身睡,或趴着睡,一旦仰睡,胸口便会痛得无法忍受。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压着阿诺,阿诺在揪他呢!
卓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学习。
徐子武想起那个梦,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儿子,所以只要听闻哪里有好书,不惜重金一定会买来给卓然看。
当然,那个逸姑观,他偷偷去跪求过无数次,却根本无效。
在与卓然朝夕相处之中,阿诺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一次暴雨后,卓然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小鸟,他居然用嘴喂食,救活了小鸟。
羽翼丰满之后的小鸟把卓然当做了妈妈,再不肯离开,卓然就给它起名叫大鹏。
卓然每晚入睡前都会自己给自己讲故事哄自己睡觉,在他的故事里,阿诺和小主人一起进入梦乡;
偶尔听到家里的仆人背地里议论:“卓少爷长得那样眉清目秀,可惜是个罗锅.....”,卓然也会躲在房间内偷偷掉泪,那是的阿诺多么希望那个没心没肺的逸姑早点醒悟,她的十日是徐卓然的十年啊!
阿诺希望早点让善良的卓然摆脱肉球,那样,他可以健康快乐的生活,自己也不必背负愧疚,重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