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的人，我喜欢。”听完她的话，我微微一笑，道，拿出一个玉杯，送给了这个宫女，“给，赏你的。”

　　现在我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立即拿出来打赏别人的金银钱财，不过，这个皇后专属的豪华宫殿里，却有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我正好可以拿来借花献佛：以启胜帝现在对我的异类深情，我想他应该不会因此怪罪我。

　　我虽不会接受他，但可以顺水推舟，又何必逆风行船呢？这是在与大魔头相处中，我悟出来的道理。

　　“谢娘娘恩典！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收到玉杯，宫女大喜过望，忙跪拜谢恩。

　　“不必多礼。”我道，随手指向其它见她得了上次而变得跃跃欲试的宫女们中的一个，“下一个。”

　　自从我拿下面纱，去面对所有人，并勇敢地要求他们对我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之后，我发现自己原本狭窄逼仄的世界，竟然渐渐宽广了起来：

　　它包容进了以前无法包容的，别人看向我时异样的眼光，和他们很多真实的内心想法。虽然，不以貌取人的人屈指可数，但以貌取人的人，也大都只是因为感到惊奇，并没有多少恶意。

　　我的心魔，正在我的努力下，一点点被抹除。

　　“有鱼，我已经下令，遣散了后宫的所有女人，”启盛帝不无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人打开，启胜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如一个奔赴战场，意气风发且势在必得的少年，“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实现自己盼望了那么久，也是你最想得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了！”

　　闻言，正坐在床上淬炼异能的我，忙掩饰似的收了手，摆出一副正在休息的姿势。虽然现在不会离开，但是我不能等到上战场再去磨刀：先找到可以逃出这里的办法，这样应对以后的事，才会更游刃有余。

　　经过我的查探，启胜帝和之前将我囚禁在浣衣局的时候一样，在这座宫殿周围，布满了压制魔气的阵法，我根本无法通过使用魔力的方式，逃出去，那就只有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如今已经可以操控的那两种异能了。

　　虽然以我现在的能力，每次刚开始只能凭意念激发出黄豆大的一点儿，但经过我每天的意念淬炼，如今已经可以达到碗大的一团了——

　　冰与火这两种异能，对凡人来说，威力强大，只一点就足已抹杀很多人，所以，以我此时达到的能力，要逃出这个并没有设置压制其他法术的阵法的宫殿已不在话下。

　　“以后，你就是这整个后宫，不，整个天启王朝，唯一的女主人，也是我余生，唯一的女人！有鱼，这回，你肯原谅我了吧？”见我不为所动，启胜帝又解释似的，意犹未尽地补充道。

　　有些震惊和诧异的看向面前这个，此时已走到我床边的男人，我下意识的开口：“原谅？你指的是什么事？”

　　那晚和他解开了误会之后，我已经愿意放下他曾带给我的，包括曾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毁去对女人来说仿佛半条命的容貌、并因此失去自己最爱的人的痛苦，拾回与他曾经的情义。

　　我并没有跟他说过什么，或者心里还有什么，一定要去记恨他、无法原谅他的事情。虽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这个看上去没有按他的意愿接受他深情的，看上去绝情且果断的人，对他做出了对自己来说，多么艰难而巨大的让步。

　　“就是你最在意的，被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事啊。”启胜帝道，一脸认真。

　　“什么？？？”我错愕地挑眉：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是昨天，你口是心非地跟我说的那些——我应该，珍惜眼前人，还有，让我放手，我现在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她们的好，都值得我去用心对待，让我不要再辜负她们任何一个人了。你的意思，不就是介意她们的存在吗？其实，不用你说，有一天我也会遣散后宫，让你成为这皇宫唯一的女主人的，因为自始至终，我就没喜欢过别的女人……”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忙打断道，对于他这种可以通过我的一句话拐七八个弯，联想另一个与之相距十万八千里的意思的能力，感到哭笑不得，“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更不想让你遣散那些已经嫁给了你的女人，我只想让你好好对待她们。”

　　说到这里，想起那些因我而被休弃的女子，替她们感到不平的同时，心上不由得一阵愧疚，我注视着启胜帝挂着得意的笑容，像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的脸，义愤填膺的质问道：“你休了她们，她们以后还怎么生活？在人间，被休了的女子是没人会娶的，就算有人肯娶，也是把她们当做被人丢弃的，努力一样对待！她们可是你曾经的枕边人啊！无论她们是不是被你找来的、只是暂时用来寄托感情的替代品，她们把自己的青春，把自己情窦初开的青涩和懵懂，成为人妇的温柔和深情，全部给了你，你怎么忍心、怎么可以，一点夫妻情分都不讲地，说抛弃她们就抛弃她们呢？！”

　　“有鱼，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闻言，有些诧异的苦笑了一下，启盛帝道，双手安抚似的按住我的肩膀，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循循善诱，“我若对她们有情，你又会被置于何地？何况，自古皇宫多凶险，虽然你现在的身份是魔，但是我知道你和传说中的那些魔都不一样，你重情重义，简单纯粹，根本不懂得这世事的险恶：在这个偌大的帝国里，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共侍奉一夫，如果我不遣散后宫，你这个没有心机的小傻瓜，会被那些卑鄙阴险的女人害死的！”

　　“她们，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这一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在你心里，却都只是些卑鄙阴险的小人吗？而且，既然你都知道，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你当初，又为什么娶了那么多女人？”闻言，我难以置信的将面前的这个男人望着，只觉得此时的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陌生，埋在心里的成见和此时的震惊，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而现在，你又来怪她们对待和自己抢男人的女子，卑鄙阴险了！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一手造就的吗？是你，亲手毁了她们，而如今，你又错上加错的，始乱终弃！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我？！你、不、配！！”

　　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见状，启盛帝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压制住什么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似的，再抬起头时，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我却看不懂的伤痛:“有鱼，你为什么，一定要替那些，和我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说话呢？我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爱慕虚荣、心怀鬼胎的女人吗？我们的世界里，本来就不该有她们，她们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她们自己而言，都只是一个毫无真心可言的工具罢了，她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你不应该让这些人，成为你不肯原谅我的理由，你这样只会让我很伤心，很，为自己曾经的执念后悔……”

　　说罢，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迅速远去的背影。望着他看上去异常孤独的背影，我有些自责：

　　选择娶谁，是他的权利，而且，身为一个才貌双全的一国之君，他也有让自己获得比寻常人多数倍的美人的倾心的能力，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感情观与他不同，就在他嫁娶的这件事上，对他大加责难。

　　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想，我跟他说了那么重的话，他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思及此，心头不禁涌上一抹难过，好像一件刻骨铭心的事要被生生从心上剥离一般：

　　我并不想和曾生死与共，与我结下刻骨情义的寒倾墨走到这种反目成仇的地步，这也是我，一直想赶紧离开他的原因。可如今，事情似乎正在以难以遏制的速度，向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发展。叹息一声，我不无沮丧地回到启胜帝囚禁我的宫殿里：

　　看来，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又多了一个任务——挽回我们现在的关系。

　　整整六天，启胜帝都没有再出现过。

　　第七日，我实在忍不住，忐忑不安地来到门口张望，听到几个宫女在闲聊：“你们听说了吗？皇上去民风野蛮嗜杀的蛮夷之地了！”

　　“去那里做什么？”

　　“说是寻找一种可以愈合伤疤的奇草。”

　　愈合伤疤？

　　如果我没猜错，需要他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去愈合的伤疤，定然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隐蔽疤痕，而是涉及对一般女子来说，如同大半条命的脸。

　　思及此，手下意识的抚上脸上那些早已令我万念俱灰、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疤痕，心里像有什么已经构建起的东西，在一点点土崩瓦解：

　　我那样强求他，没想到他不仅没有生我的气，还要反过来讨好我的冒着生命危险去危机四伏的蛮夷之地寻找奇草，真是宠爱起一个人来，没有任何底线的傻瓜。

　　虽然，我并不希望自己与他之间，存在任何关乎男女之情的宠爱。

　　“蛮夷之地那么凶险，皇上只带了几个护卫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肯定有啊！那可是多少人都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地啊！都怪住在这个殿里那个不人不魔的女人，”说到这里，一个宫女忍不住替启胜帝报起了不平，“咱们国君向来理智沉稳，从来没做过这种摆明了是去送死的荒唐事，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女人给国君施了什么恶毒的咒术！”

　　“是！一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闻言，另外几个宫女立即异口同声的附和道，“遇到这个女人之后，国君就像被夺了魂儿一样，不仅一直在满世界的寻找她，还在寻找未果后疯魔一般，娶了那么多和她长的相像得女人！你们说，娶那么多长得都一样的女子，先不说国君能不能分清哪个是哪个，就那千篇一律的长相，他难道看着不腻吗？”

　　“是啊！而且皇上如今明明正值壮年，身上还没有任何疾病，可他生出的那些皇子却都像受到了诅咒一般，不是傻就是癫，竟没有一个正常的，幸亏国君此次离京留下刘慕寒将军监国，要没有刘将军压阵，国君一走，这天启朝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儿呢！”

　　“可不是嘛！以刘将军所向披靡的身手和经天纬地的才智，要是国君此去有个三长两短，他完全可以继任皇帝之位！”

　　“嘘！你不要命了？！”闻言，几个宫女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捂说这句话的宫女的嘴，心有余悸，“别胡说！刘将军可是个女人！女人怎么可以当皇帝？而且国君现在生死未明，你这么说，可是会被诛九族的！”

　　女人？闻言，我大吃一惊：在这些宫女口中，有所向披靡的身手和经天纬地的才智，可以替皇上监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启朝第一将军，竟然是一个女子？

　　没想到，在这个对女人充满限制和不公的人间帝国，竟然还会出现允许女人做蒋如曾告诉过我的，不允许女人入朝做官的事情，而且，还是能力这么强的女人。看来在凡人中，也有可以冲破礼制世俗，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不过，此时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启胜帝的安危。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思做的这件事，他为了我而涉险这份情义，我定当相报。

　　我坐回床上，试图催动身上的异能：我要去救启胜帝。

　　片刻后，一颗碗大的火球浮现于双手之间，我走到门口，望着将宫殿围的密不透风的禁卫军，带着慑人的口吻厉声开口：“放我出去，否则，我就用这可以瞬间把人化为灰烬的妖火，杀了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