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海棠花树是妖的本体。根腐烂了,妖也存活不久了。正如所知的,妖怪修行不易,植物性的妖更加艰难,甚至还需要机遇,这一朝修炼成人,可是千年的时间呀。
“灵力大损,命不久矣。”燕执离点明道。
“道长所言极是。”沈西棠凭空出现,一身粉衣遮掩不住根已腐烂的不济。那棵海棠花树是他的本体。
“我话还没有说完那,”燕执离看向他,“要本就修炼不易,更何况是你。根部的腐烂是可以挽救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救,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
“是,”沈西棠点头称是,“道长,海棠花妖西棠有事相求。”
慕容璟一旁看着,觉得这个人眼熟的很,仔细一想,就想起来了,来汝南路过海棠林那日,遇到的妖怪就眼前这个妖怪。
燕执离问:“为了什么?”
沈西棠眸中泛起柔情,道:“我找到小花精了。这一世,她为人,现在的她出现了意外,变得神志不清,我是妖,医不好她,只能求求你了。”
“沈婉就是当初那个小花精?”燕执离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她都转世,西棠也找到她了。
“是。”沈西棠垂眸低头,不敢看向燕执离。
“你很幸运,”燕执离道。
“并未,我找了她将近五百年,”沈西棠道,“当初大战,我修养了四百多年,四百多年,时过境迁,沧海变桑田,当初选的灵地水源将近枯竭之时,是婉儿父亲救了我。他引来了水,后又护我不被樵夫砍伐,其余种种就和修炼时一样了,唯此事记忆犹新。”
过来半刻,燕执离开口道:“按照规矩,我不平白帮人。”
“我知道,”这个规矩从五百年前沈西棠就知道了,“只要燕道长帮我救治婉儿,我自愿认燕道长为主人,听凭你的调遣,致死不悔。”一个妖要是认了别人为主,那么一辈子都和这个人挂上了牵连,这个人走到那妖就要跟到那,人死妖灭,这不是一个平等的契约。
燕执离直接回绝,说:“我不需要。”确实,燕执离不需要妖来保护或者效力,对他来说,自己就足够了,日子也过的清净。
“道长。”慕容璟叫住了燕执离,心里打着自己的心思。
燕执离、沈西棠都看向了慕容璟,慕容璟笑着。白天本就浪费了许多时间,再加上来找沈西棠,此刻落日余晖落到了院子了,一条直线,分了个泾渭分明。
慕容璟有音传术对燕执离说:“道长,我们先帮他,后面他要是还活着,再提要求。”
也不知道慕容璟盘算着什么,燕执离直接答应了。对沈西棠说:“我可以先帮你,要求后面再提。”
“谢燕道长。”燕执离说不想要的时候,沈西棠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也不知道她对燕执离说道,让燕执离转头就答应了。
“谢画……”
画字还没有落音,燕执离手一挥就沈西棠掀到在地。燕执离冷声道:“明日去赵府解开幻术。”'
“是。”沈西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慕璟,走了。”燕执离喊住慕容璟,喊的还是全名,弄她的一个糊涂,,平时都不是这么叫她名字,今天怎么就叫起来了。
“喔喔喔,好的。”慕容璟赶上燕执离脚步,小跑跟了上去。
到了帘子处,慕容璟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沈西棠道:“我知道你是我刚来汝南途过海棠林遇到的那个妖怪。”
沈西棠身子微微颤抖,一脸错愕。那天沈西棠并未用真身出现。
出了沈记药铺,慕容璟才开口,问:“道长,你刚才打他干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刚才燕执离那一挥,慕容璟也是不懂,这沈西棠是做错了什么。
“话多。”燕执离恢复了淡然的神态,仿佛刚才的事并未发生。
“我话也多,也没见你打我呀,”慕容璟继续道,“难不成是因为我有钱,等回了半离城,你就要多收钱,当做听我絮絮叨叨那么久的费用。”
“你要是愿意给钱,我也愿意收下。”燕执离直道。
“不要脸,”慕容璟道,“刚才听你和沈西棠的话,好像你们认识好久了。他找了沈婉四百多年,你好像也在找一个人?”
燕执离没有回避问题,说:“是的,我在找人。”
“能告诉我吗?”慕容璟问,“我不告诉别人。”
“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看着慕容璟在自己面前一蹦一跳,一个鲜活的存在,燕执离有种错觉,那个一模一样的人,就在他面前,但他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只是他的错觉。
“神神秘秘,”慕容璟不屑,“你是怎么活怎么久的,在我的印象里,能活这么久的只有我祖宗,不过他对我说,他已经不是人了,那你也不是人了吗?”
燕执离知道慕容璟说的祖宗是谁,也是他的故友。他道:“我是人,一个特别的人而已。小璟,你说你从来都没有出过半离城,那你在家里都是怎么过的,没有外人来看过你吗?”
慕容璟突然黯然失色,道:“确实是的,但是他们对我很好,只是不准我离开半离城,说外面很危险,也真是的,要是怕我有危险可以叫人保护我呀,也不至于我在鬼道里被双头蛇妖缠住了。”
今天大概性质有些大好,燕执离继续接了话,说:“你也没用,一个双头蛇妖都对付不了,我有个小师妹,十一岁那年就能斩妖了。”
慕容璟不爱听这话了,直道:“你小师妹,你几百年前的人,还好意思和我说什么小师妹。这时代不一样,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燕执离继续道:“那个时代的人都很优秀。”那个时代的人也很悲哀。恰逢刚好逢妖魔大战,后来波及到了人间,无奈,修仙之人都陷入了那场战争,虽然后来魔族都回了魔界,但是人间伤亡惨重,多年之后才恢复了元气,那样的一场战争,人间都不想再经历的。
慕容璟问:“沈西棠在找他的爱人,那你在找谁?”
燕执离没有回答,等了好一会儿,燕执离也没有说话,看来是不愿意搭理她了。
“今天晚上住哪里,”既然刚才的问题不愿意回答,慕容璟就继续自己说自己的好了,管他回答不回答,“今天吃了好多零食,我就不要吃晚饭了,你自己吃吧。”
余晖还是离开了大地,夜风微凉,吹娇花,拂绿柳,弄湖面,掀起行人裙摆,发丝三千缕。慕容璟跟着燕执离慢慢的走在城西的湖边上,走街穿巷,看戏赏花。
燕执离走进了一个戏班子里,一去就是雅座,起初慕容璟还怕他没有钱,但是看见燕执离拿出金豆子的时候,慕容璟就觉得自己不多空想了,多想想实际点的,比如说今天晚上睡哪里。
慕容璟不爱看戏,台上唱的咿呀咿呀的,她也听不懂,一天下来也累了,就趴在了桌子看着戏台子。是不爱看戏,但是目光是聚集在众人目光聚集之处。
台上唱的是《长生殿》,燕执离看着,也不知滋味如何。从“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沉香袅。宿醒未醒宫娥报,道别院笙歌会早。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到“这一缕青丝香润,曾共君枕上并头相偎衬。”
从月升西头,到月悬中天,从五百年前到现在。燕执离好像除了遗憾以为,从来都没有留住过什么。爱人,师父,同门师兄妹,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只有他自己一直待到了现在。五百年的时光,他走过许多的地方,从大漠孤烟到长河落日,从北乡飘雪到江南烟雨,从高山流水到古寺神佛,从西川星空到帆船入海,无一不曾去国,只是只有一人。
五百年,他也见过到了故人了,只是没了记忆的他们,燕执离已经不好去打扰了。
“小璟,该醒了。”一曲唱罢,燕执离叫醒了慕容璟。
“道长。”慕容璟睁开眼睛,睡意还正浓,又把眼睛闭上了。
“该回去了,不然,你就要在这里睡了。”燕执离道。
“那我马上起来,和你一起,你等等我。”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先站了起来,抓住燕执离的衣角,就跟着他走了,一路下来,也没有跌倒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