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的帝族子女为了白圣国最高的那个位置,亦或仅仅是为了活着,不断地往高处爬着。从原有的灵力天赋,到人脉、实权,仍旧是寻常国家皇族挣权的本质。
海连齐,是那一代人里灵力最稀少的存在。少到没人在意他的存在,只被当成是一个废弃了的族人养着。都以为,在新的灵子或是灵女脱颖而出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便会终止了。
旁人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他却不同,灵力趋近于无,在灵力最终制衡的那一刻,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所有人都放弃他了,包括他死去的娘亲,还有他自己。
从知事的时候开始,海连齐就计算着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了。没有人在意他,他却落个清闲。
帝族子女,本不能随意出入冰殿,当时的君王知他终究活不过二十,允了他出入冰殿的权力。每到这时,便有人央他带些外面的小玩意回来,也算没有完全被人遗忘。
“到了最后的日子,父君已经走遍了他想去的山山水水,做好了死亡的准备。释放灵力,旁人都希望自己得胜,殊不知父君在外的经历早已让他的灵力变得厚重。”海什尔的眼角多了一丝嘲讽,“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终日训练的成果,竟比不过当初被断定的必死之人。”
扶七问她:“他既成了君王,为何又落到了这般境地?”
海什尔沉了眸子:“为了我,也为了君后。”
被选定为灵子,海连齐再惊讶也得接受了。于他而言,能活下来不知是喜是悲,只是茫然地被君王任命的老师领着,接下来,便要接受神旨了。
按照其中的规矩,海连齐要入雪族寻访,在一年内寻到白圣国下一任的雪帝——新的信仰之人。
也正是在那时,海连齐遇见了邬厘,那一代被神旨选定的雪帝。
邬厘原是雪族的孤女,父母不知何处,且没有亲戚好友,生来便是无家可归。海连齐与她缘分颇深,在他成为灵子以前,两人便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时光。
海连齐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去的,殊不知能再与邬厘相遇。并且,他爱着的这个女子还是白圣国的雪帝。
白圣国历年来以来,君王与雪帝成婚的例子倒也不少。海连齐却是不同,许了邬厘的后位,后宫再无别的女子。
“为了不重蹈覆辙,父君的孩子仅我一人。”海什尔眼中尽是自嘲,“旁人皆以为我的灵力生来强大,实际是父君为了保护我,并且给众人一个交代,将他自己的灵力渡给了我。”
“你是说……你父君变成这般是因为灵力尽失?”
“不,不是。以父君的能力,后来便是没有了灵力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海什尔说道,“你知道吗,冰驱能够容纳人的魂魄。我将父君的魂魄收在其中,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他回来”
扶七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离开白圣国,用了十一年的时间搜集完所需的东西。原本是什么都不差的,唯一与冰驱有感应的祭品却没能带走。”海什尔突然紧紧地盯着她,“而今,扶七姑娘你,便是我要的祭品!”
扶七仰天长叹,忽而想起十年前那位姓轩辕的曾经追捕过面前的女子,看来也和她口中的“祭品”有关了。不过还真倒霉,她只不过上京城找些吃食而已,这都能被遇上。
“血祭你也听过了吧。”海什尔继续说道,“原是祭祀的典礼,用作救活父君的时日正好。”
扶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按下心底的不适问她:“讲完了?”
海什尔没有说话。
“你父君为何变成这样,还是没有说啊。”扶七看似随意地问道,“你说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我猜……你说的那个女人,不会就是是君后吧?”
海什尔瞟了她一眼。
“怎么,生气了?不是你说要讲清楚么?”
海什尔隔着冰棺抚上君王的手,然后看向扶七:“走吧,回去了。”
扶七知她是如何也不愿说了,打了个哈欠,先她一步往外走去。海什尔抬脚跟上,在冰窟入口处拿回冰驱,直到石门回归原位。
两人从暗道一路返回,出了暗道口,海什尔眼底的悲伤已然不见,换回了她端庄大方的公主模样。再往外走,很快见了阿妳在雪亭处立着。扶七知晓,这丫头是来等自己的。
阿妳笑盈盈地朝二人行礼:“扶七姑娘,随我回去用膳吧。”
“嗯。”
“等等。”海什尔喊住她。
扶七回头,等着她“叮嘱”自己。
海什尔笑道:“扶姑娘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扶七一脸的果然如此,也不答话,自顾自地拉了阿妳离开。
阿妳似乎有些担忧,一边走一边对她说:“扶七姑娘莫要觉得殿下是在说笑,有些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扶七当然知晓。
虽然置于人间,她能感受得出,这白圣国的帝族是与天界有些渊源的,也就是雪帝一族认为的神的庇佑。没错,是天界,不是妖魔,也不是人界某些修仙之人,她从那结界以及海什尔的身上就能感受得到。
且不说她身边随时有人监视,就算躲过了监视,扶七也没法从冰殿外的结界出去。更何况,海什尔所谓的媚术对她这个孟婆都有效果,且这里还有一个人人敬畏的雪帝。
扶七只觉得头都大了。
阿妳见她哭丧着一张脸,以为扶七是自觉无望,心下难得轻松了些。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阿妳还是整天绕在扶七身边,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又或是带扶七出去透气,给她偷拿些好吃的点心过来,甚至与她谈心。然后,阿妳会将她每日的所作所为告诉海什尔,算是矜矜业业地做好了“监视”的任务。
对此,扶七颇感无奈。
说她是俘虏吧,行动不完全受限,又有人整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说她不是俘虏吧,又有人整日整日地监视。
不过,在这里多待了几日,扶七只觉得越来越不好受了。眼看着血祭越来越近,她还没有找到离开的法子。这一日,再次见到白圣国的雪帝,扶七不动声色的带着阿妳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