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了蹙眉,不解他为何将老祖留下的名字改掉。
她偏头看着神荼的侧脸,淡淡的悲伤从心尖溢出,他好像时间快到了。
老祖仙逝之后,她只和神荼的关系不错,直到他离开天界,天界便没了可以和她说话的人。
直到现在,唯一一个能和她说话的人也要走了。
“神芜这个名字不好吗?倒是和你很相配。”她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但心中的悲伤却没有就此转移。
神荼看着她,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低声呢喃:“她不需要和任何人相配,只要能一生无忧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团黑气,鬼使神差般触碰了一瞬。
冷冽清明的气息从其中传出,蓦地给人带来丝丝清凉。
“她会过成你想的那样子的。”她垂眸,红色的流光在眼眸中一闪而过。
神荼闻言,嘴角缓缓上扬,眉眼间满是笑意:“真好。”
哪里好了,她有些不高兴,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重明,你看得见那么多人的命运,可曾看清自己的?”
她心头一颤,眼神有片刻的怔愣,她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她怀着心事离开地府,日复一日的待在冷泉,更多的时间是在坐着发呆。
见惯了凡人坎坷的一生,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扰动她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妖闯进了冷泉,浑身黑漆漆的,有些丑,但好在还算善良。
这是第一次有人闯进她的生活,占据了她的记忆,从那以后,不再是单调的独自一人。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也不再去想自己的命运。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你的忘记从而消失。
突然有一天,她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根针狠狠地刺了进去,让她几近昏厥。
她大口的喘着气,好像有什么从她身体中流失,她眼眶微酸,脑海中忽然想起神荼修长潇洒的身影。
他走了。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她了。
小妖好像察觉到她不高兴了,总是想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对自己的命运是一片迷茫,这让她有些害怕,看得穿所有人,却看不穿自己。
“小妖,我可能要走了。”她忍了很久,才悠悠开口。
小妖单纯的看着她,问她是不是想去别的地方,他知道很多地方,都可以带她去。
她终于笑了,小妖很高兴兴高采烈的说起他之前的事,她静静地听着,第一次感到了疲惫,眼皮很重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小妖脸色憔悴的站在她身旁,见到她睁开眼睛,竟大声哭了起来。
在他泣不成声的讲述中,她才知道原来她睡了很久,可是她觉得只不过是睡了一个时辰,甚至于她仍然很疲惫。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只可惜没时间道别了。
“小妖,我真的要走了,别伤心,这是我的命。”
一想到自己真的会死,她反而释然了,这样便不用面对那些改变不了的结局,倒是解脱。
只可惜……她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在乎的。
他哭的眼睛通红,像只小兔子,她忍不住笑了笑,忽然停顿。
她伸出指尖在眼角划过,或许她该把这双眼睛留下来,她看着小妖哭泣的样子,伸手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湿漉漉的眼睛像是纯净的黑曜石,她弯了弯眼睛,红瞳中闪过一道流光。
那最后一丝力气从她身体中流出,汹涌的疲惫涌了上来,将她侵蚀。
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她,耳边回想着小妖歇斯底里的哭喊。
真的好黑……不过,至少不用乱想了,她的嘴角无声地勾起,冷泉中掀起猛烈的风暴,像是要将一切摧毁,小妖哭喊的声音被覆盖,淹没在风雨中。
……
“她真的见了很多人。”阿无眼神复杂的看着石壁,有些感叹她的耐心。
在石壁中,她去过人间的每一寸土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妖。
“她走过的地方越多,便越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
扶禹垂眸,指尖在石壁上划过,蓦地停在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名字。
阿无转身顺着他的指尖看到了神荼的名字,在旁边还看到了两个字。
她轻轻念出口:“神芜……”仿佛有什么自她的身体中苏醒,伴随着这个名字,延展到四肢百骸。
“嘣”“咔嚓嚓”的几声巨响,泉底忽然开始震动,碎石从上方掉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墨羽一脸惊慌失措,难道就连这最后的地方都不肯给他留下吗?
阿无伸手抓住慌乱的墨羽,脚尖轻点,顺着石壁闯进了泉水中:“快走!”
在这里不能使用力量,只能依靠自己的手从深深的泉水中爬出去。
墨羽呛了几口水,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痛苦,阿无神色微凛,右手突然用力,朝着身侧的岩壁上一踹。
她猛地将墨羽甩了出去,宛如一道黑箭从水中破出。
阿无还未松口气,手腕处猛地被人握住。
她一怔,身体被人拥进了怀中,泉水开始翻涌,将他们二人同时卷进了旋涡之中。
阿无下意识地想使用鬼气,却突然想起根本无法动用任何力量,她只好伸手抓住扶禹的肩膀。
两个人在旋涡中离水面越来越远,阿无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水流湍急,扶禹在水中注视着阿无,手掌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更加汹涌的旋涡来袭,阿无被旋涡甩出扶禹的怀抱,只剩下扶禹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她能感受到扶禹的手掌在颤抖,她眸中微颤,右手的血玉扳指中飘荡出一条红线。
她瞳孔猛缩,那是从红线宫带出来的红线!
她飞快的将红线缠在了扶禹的手腕上,另一端缠在了自己的手腕。
淡淡的红光在泉底深处若隐若现,阿无和扶禹在水中浮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见到了光亮。
扶禹借助红线将阿无拉出了水面,阿无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咳了几声。
身上的黑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材,打湿的墨发贴在鬓角,看上去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