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好端端的人,总不可能永远龟缩在密林之中,脱离群体独自在外风餐露宿,只有怀里揣着的一块石头作陪。
在密林中躲了一阵子后,杨阳景才就近寻了一处有些人烟的小城,补充点像样的吃食。
只是原本人来人往的一座城,除去自己相熟相知的人,也还是有许多互相没有瓜葛、互相不认识的人,正常而言都不会有人去过多关注一位过路人。
可杨阳景觉得,在他踏入这座小城之后,就有一些视线一直在盯守着他,明明感觉无处不在,偏偏下意识寻找的时候,却是什么都寻不着。
未知的危险,往往是最让人胆战心惊的。
不过即便如此,杨阳景还是要装做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只顾着在小城内找了一处可以落脚的酒肆。
在杨阳景进入酒肆刚跟老板谈了几句话,又有两三个人在他之后进了酒肆。
这些人进入酒肆的第一时间,就是四下看了看,随后才想着要寻酒肆老板。
杨阳景摸出一些碎银子,给自己定了间厢房又要了一些酒水吃的之后,酒肆老板就笑脸迎接那几位刚来的客人,他也就只好跟着小二的指引走到了自己定的那件厢房。
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杨阳景才把怀中的石头拿了出来,但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就如同真是一个死物一般。
杨阳景盯着石头看了一阵子,盘起腿准备打个盹。可刚闭上眼睛,就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客官,您刚才点的几样小菜已经做好了。”门外,是店小二的声音。
杨阳景猛然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门上的阴影,门外的人确实正提着一个食盒一样的东西。
因为没听到屋内的回应,门外的店小二又敲了敲门,问:“客官,您点的菜做好了,需要我帮你端进去吗?”
“不用麻烦了,先放在门外吧,我待会儿自会取。”杨阳景这个时候才开口回应了一句,同时伸手把石头重新塞进怀里,神色戒备又提防。
门外的店小二好似踟蹰了片刻,随后才把食盒放下离开。
直到店小二的脚步声走远了之后,杨阳景才小心地拨开了门闩,而打开门后又左右看了几眼才把食盒拎进屋。
一轮弦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月光通过半开着的一扇窗洒在了昏暗的屋子中,成为这间没有点灯的屋子唯一的光源。
在床榻上,有一个青年男子正盘腿坐着,双眼缓和地闭着,就连呼吸都是很平缓的,就如同直接这样坐着睡着了一样。
忽而间,有一阵风刮过,吹得悬挂着的丝罗徐徐摆动着。
一阵宛若树叶被风拂动的声音后,还夹杂着一声非常细微的穿透声,就好似什么地方的窗户纸被窗外肆意摆动的枝丫扎破了。
虽然这些声音显得有些古怪,但青年还是闭着眼睛。
随后,有一支冷箭借由着半开的窗户飞了进来,并且是直接对着青年飞去。
与之同时,一股奇怪的烟也被人吹进了屋,就好似与那支箭形成了互补的态势。
正闭着眼睛想要短暂的休息一下的杨阳景睁开了双眼,抬剑就把那支窗外飞入的箭矢打飞到一边,眼神也渐渐落在了角落处散着缕缕青烟的那个孔。
只是还不等墙外的那人反应过来,杨阳景就已经散身离开了原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飞了想要用毒烟毒倒他的人。
见到其他二人都失手了,躲在暗处的另一名提刀男子也朝杨阳景的后背砍去。
“几位这用来杀我的手段也太过卑劣了些吧?”杨阳景冷声说道,一下打晕了放烟之人,转手就用未出鞘的剑挡下了这一刀,随之运气将此人震退了几步。
“呵!你胆与魔教勾结,那便不能怪我等用特殊手段将你除之!”堪堪停下连连后退的步子后,提刀之人轻哼一声,凛然正气道,然后又大喝一声,再次冲上前挥刀砍去。
杨阳景没有想要与此人在此纠缠的意思,将人再一次震退了之后,他就飞身跑向楼梯。
不管身后追着的人如何嘶喊,杨阳景径直往远的跑去。
或许是因为此前在彼岸忘川与冥管比过跑路速度的缘故,杨阳景总觉得如今在追他的人跑得很是慢。
不过为了不影响城里的普通百姓,那些想要诛杀杨阳景的人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来,因而他很快便甩开了那些人。
但也因为深夜城门紧闭,杨阳景也不能当晚就离开这座小城,只得是寻了一个不那么起眼的废弃小庙栖身,勉强度过这后半夜。
“真是可惜了,没能让她看看……”低声呢喃了一句,杨阳景紧了紧身上衣服,抱着剑倚靠在角落里闭上了眼。
翌日一早,街上依稀有一些行人与商贩之后,杨阳景抬手压了压头上刚买的一个斗笠,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杨阳景前脚刚离开了小城,后脚就有候在城外的宗派弟子追了上去。不过凭杨阳景的修为,并没有几人能够追上。
跑入一座大山之后,杨阳景在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而一路如影随形、不近不远追着他的两人也在此时现了身。
杨阳景没有回身,平心静气又似有万般慨想般说道:“即是同门,又何必如此绝情呢?”
对于杨阳景的这副感情牌,追来的二人回之以一个冷笑。
“既然你当初选择了与魔教勾结,便应当想到会有今日之局。”开口之人也没有十分冷漠绝情,随之声音也缓和了几分,“师兄,若你真有心回头,自我忏悔,我们也是能留师兄一条性命,只要你能自废一身修为……”
“没想到戒律堂那老头子竟会让你们兄弟二人来诛杀我,难不成他觉得你们俩能劝动我么?”杨阳景垂头笑了笑,随之转身看向二人,“还是说,他能确保你们能诛杀我?”
“师兄,你知道我们不是……”
“郭随,”杨阳景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可能会不信我,但我确实是有我的苦衷……你们,能不能信我一回?”
“你既然选择了魔教,那便是叛出了了宗门,就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郭随身边一位冷面的青年决绝地说道,同时拔剑指向杨阳景,“……真替林师姐感到悲哀和不值,当时竟然是救了你这么一个叛徒。”
杨阳景:“……”
郭随:“哥……”
“莫要废话,你拿他当师兄,可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一声大喝,人就已经执剑冲上前去。虽然手中只有一剑,但却有四五剑刺向杨阳景。
杨阳景别无他法,就只能御剑抵挡。
二人攻防了五六招之后,一旁干着急的郭随也只能抬剑袭向正在抵挡的杨阳景。
又一招打开了二人后,杨阳景趁此空档说道:“郭岱,你说你替映念感到不值,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她!若非为了她,我又……”
杨阳景还未说完,郭岱便沉着一张脸没有丝毫停滞地再挥出几剑,剑剑都是狠招,压根不给人以松懈的机会。
“你没有脸面提林师姐!”此话一出,郭岱就已经用剑划出一个绝杀招,实见他是想要留下杨阳景的命在此地。
杨阳景见郭岱如此,眼神一凝,面上多了一分沉重,手中的剑招也随之而变。
抵御架势刚起,跑折到侧边的郭随一剑幻多剑,裹挟着隐隐的灵力从侧边朝杨阳景强袭去。
在正面与侧面都受袭的境况下,杨阳景本还想着仅仅是抵御面前的强势一招,此时却不得不临时转招。
然而就像是料到杨阳景会有反击之举,郭岱的一击中的灵力猛然暴增,眨眼间就来到了他面前。
杨阳景虽然抵挡下了大多数攻势,但也还是有一些余势向他侵袭而来,他也不得不因此而连连后退了一段距离。
下意识间,杨阳景按向了自己的上腹部,却发现怀里的东西又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同时,已经并肩而站的两兄弟惊奇的发现,杨阳景居然能安然无事地站在那里,若不是头发有些零散以及被剑气划破的几道衣服口子,还真看不出来方才的一场恶斗。
在双方各自惊疑间,一名身着月白色、头发只是简单垂挽着的少女就凭空而现,径直横加在双方之间。
郭岱郭随两兄弟还在疑惑少女是从哪儿来又是什么人想做些什么时,少女则一脸不满地转身看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杨阳景,甚至于还有些气急败坏。
“你这个人真是奇奇怪怪的,怎么总拿我当盾使呢?上回在忘川就这样,现在又这样!虽然我是个石头,但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挡下的石头啊!”
月思刚喊完,察觉到附近还有别的气息,当即就转身看向身后的两兄弟。
月思回头看了一眼杨阳景,小声问道:“咦,他们是谁?”
杨阳景干咽了一下,也小声回了一句:“他们是要来诛杀我的人。”
一听到“诛杀”二字,月思直接瞪大了眼睛,又看向了那二人,“你们要杀他?那可不行!”
郭随看了一眼郭岱,抬脚往前站了一步,“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从哪儿来,但我还是劝姑娘快些离开,莫要在此干预,于你无益。”
“你们要杀他,那就是不行。”月思昂首道,也跟着往前站了一步,声音虽然清脆悦耳,但也有不容驳辩的气势。
“姑娘,何必呢?”郭随口上虽然如此说,但脚下却暗自换了架势。
月思一脸认真的答:“我才初到人界,很多东西都没亲自看过呢,他要是被你们杀了,那不就没人带我去看了?”
“而且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这后半句话,月思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要是说了出来,岂不是就会被人用以威胁了。
郭随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女插手此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顿时也诧异地忘了出招。
杨阳景轻咳了一声,月思听到声音就背身往后走了几步,只听耳语道:“你帮我一个忙,之后我带你在人界四处玩玩可好?”
月思点头欢快应道:“好啊!什么忙?”
二人轻声商议的模样,丝毫没有留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没将正盯着他们的两兄弟放在眼里一般。
郭岱脸色一沉,正准备提剑上前,杨阳景却突然抓住了少女的手腕,直接把腿就往反方向跑去,跑初速度之快,让兄弟二人直接慢了半拍才想着追上。
眼看着离悬崖越来越近,月思发觉不对劲地问道:“你往悬崖跑做什么?跳崖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杨阳景说完这句话,当即就站定了下来,刚好离悬崖只有三五步的距离,随之又道,“待会等那二人又再攻击之时,你就变幻出我受伤吐血并朝山崖下倒去的假象,同时隐去我们二人的身形,往崖下跳去,你只要别让他们发现,其他我来处理。”
月思点了点头,刚一转头看向跑来方向,郭岱郭随二人就已经追到面前来了。
“师兄,你背后便是悬崖,你已无处可逃了!”郭随喊了一声,抓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然而郭岱并没有郭随那样的心情,不容人开口再言,人就已经提剑运气刺向站在少女面前的杨阳景。
杨阳景像是为了不让少女受伤,竟也没有闪躲,就这么被狠狠刺了一剑,嘴角也流下了一口血。
郭岱瞳孔微睁,没有想到会这样,下意识将剑拔开。
只见杨阳景捂着被刺的地方,一步步往后退去,随之就往山崖倒去,而少女则为了抓他的手,也跟着掉落山崖,徒留两兄弟在崖边愣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