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赐的这番话,郎寂刚听完之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片刻之后,他才笑了起来。而这一笑,蕴藏了许多别人所察觉不到的情感,甚至连茶都未饮就离开了,同时也只有往生在听到笑声后稍稍变了脸色。
一旁的阿岩发现了往生的不对劲,看了一眼符赐,见他没有反应,便先行问道:“大占师你这是怎么了?”
往生摆了摆手,抬眼看着符赐,但见他垂眸看着魔尊坐过的地方想事想的出神,便只是叹了口气,暂时没解释什么。
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一切已经开始,便是连她自己都改变不了了,就算是魔尊真想到了什么,那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这一瞬间,往生其实对郎寂升起了那么丝丝的愧疚,因为一个人而将许多人牵扯入此处,往事轮回不休,纵然不记得也察觉不到此事,可却还是一种折磨。
想定之时,符赐已然离开,而阿岩看了一下往生之后便也匆匆跟了上去。
往生很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能让他抚平遗憾的工具罢了,自己如今会如何,只要未曾影响到他,他都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往生自嘲了笑了几声,转身往关押着另外两名占师的暗室走去。
她知道他去过了一次,他既然想着把她们关起来,那真的是关起来不会让她们离开,他想留住她们为他做事,必先苦再给甜,但这个方法,对人都不一定管用,尤其是对这种很是有心性的曾是妖的魔。
符赐可真是,小瞧了这些比他活的都还长的魔妖呢。
在往生出现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等待着的两名占师登时惊诧地看向了她,而阿芙因为反应过于激烈,一下不小心把自己勒着了。
“大占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芙有些惊诧,但随后她又想明白了什么,“你和那个符赐是一伙的?”
虽然明白的有些迟,但就连阿楠也都想通了些什么,喃喃道:“难怪了,一个位于最底层的魔奴,不过数月就如奔流直上,从当初的低微到泥地里连尘埃都不配的末奴,成长为如今在一众魔领中最出色的存在,这之中想必就是有大占师在后的推助。”
在面对别的人,往生都是一副平和但又不易近人的神态,就连面对面前的本就是一同在占星殿共事的两名占师,多少都会有一些架子。
“那你就想多了,阿楠占师。”往生扫视了一眼,声音很轻也很灵动,“不过,虽然我的出现确实会让你们觉得意外,但相对于阿楠占师,恐怕并不是什么很值得惊诧的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叠放着,“符赐不久前与你们说,他若是不想,你们是没办法离开这里……所以你们便猜,这里或许偏僻?”
“实话与你们说,这里便还在占星殿内,而且这里也并非是符赐所控制,因而阿楠占师还是莫再说一些看似显得很可怜的话语了,真的太假。”
往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了一下她们自己被绑着无法大幅动弹的双手。她们的双手保养得极好,而且也发现不了这双手曾经有过一丝一毫的辛苦经历,且在她们手心里,有一条很浅的血线,由手掌一直往内蔓延,这是魔与妖相爱培育出来的后代的象征。
往生看着一声不吭,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的阿楠,看着她的手因为她话语的戳破而一点点蜷起来的手指,又继续说:“你自以为能看透众魔的心,能以这些被看透的东西去迎合别人的喜好而在桑玄山内活下去。”
“但你可别去忘了,并不是谁你都能看透的,有时候你或许只是看到了她们所展现出来的一点点不太真实的东西。”
往生指了一下自己,“譬如我……你以为能看透我想要帮符赐,可你却看不到真正的东西,那不过是表象罢了。”
且或许你,还甚是受别人的操控。这句话往生没有说出来,有些事情说出来也不一定是好的,往往不说才更好。
只是她的这番话,占师阿楠没有听明白,只见她垂头笑了几声,虽然因为受到禁锢而不能大幅度动,但很明显是笑得很欢。
而平时话很多的阿芙如今倒是沉默着,像是想不到该说些该说些什么,只是睁着双眼看着往生,偶尔转眸看看阿楠。
“往生大占师,你说我们看不透,可你又真正看透了什么吗?”阿楠虽然是无声笑着的,但声音却忽而间变得很低沉,和她原本的声线相差很大。随之她抬头看着往生,反问:“大占师你不也是同我们二人术差不多的存在么?若不是你是往生,你压根在桑玄山待不了这么长时日。”
阿楠说着,她的脑海中也一瞬间涌起一些记忆最深处的回忆,这个很痛苦,她在说的时候,神情也都跟着或严肃或恐惧起来,“这里有很多魔灵,压根不差你一个石头化作的石灵,除了能占算些东西,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桑玄山内,除了沦为魔尊的所拥物,要么便是成为魔域之中某一位较强者私有物,为奴为其一身服侍,若是有幸能遇到些好的,或许还不会那么难过。”
“如今的魔尊虽然脾性阴晴不定,但也不算很坏,我们迎合他的喜好推算适合的占卦,虽然不见得有多准,但起码还是见效的。”阿楠说着狠狠地看着往生,“在你没来之前,虽然我们的地位与之前没什么差别,但起码不会过得很苦,毕竟是有魔尊的庇护,就算我们再怎么卑微低弱,这魔域之中的妖魔鬼怪都是不敢太过于放肆。而你一来,才没多久,就将我们苦心经营百年的营计毁坏,如今我们几乎都快要成为某一魔嘴下的猎物!”
“要不是我们齐心,或许就躲不过去了。”阿楠抬头看了看周围,“其实能在被关在这里也不错,虽然逃不出去,但却也能为我们提供一处最佳的庇护所。所以不论是你还是他,我都很感谢你们,我已经很久没像如今这样,这么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