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与我系出同族，妖族对梅仙一脉设下诅咒，以至仙位更迭匆匆，遗患无穷，先人已逝，而我无能解开诅咒，你我两族从此两不相欠。”亦姝故意模糊了下诅咒的人，让前妖帝背负上这个名声，从而抹去了梅湄击杀妖帝的过失，就当作是一场个人恩怨。

　　她和子胥君的相约，看在她娘亲的份上，无论今日妖族境内是何种情形，都尽力保梅湄安然离去，她做到了，至于另外一点……

　　“你说什么！”子胥君手掌一拢。

　　若非亦姝早有准备，只怕会当即跌了妖族的颜面。

　　子胥握紧了梅湄的指尖，果然，他所料不差，这位亦姝公主在被他抓住时称能解开梅湄身上的诅咒，都是为了保命的一面之词。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是我诓骗了你，”亦姝轻慢一笑，“设下诅咒的人已经离世，还如何解开诅咒？”她竖起被牵制的手，“你阴曹掳我离开、缚我自由，我以一谎还之，是不是轻了？”

　　铁甲侍卫贸然上前。

　　“退下！”亦姝呵斥，和做公主时娇声软语的她大相径庭。

　　“没关系，时日无多也是还有时日，我们珍惜现在就好。”梅湄安慰地挠了挠子胥的掌心，转向亦姝，“这么说，能让我们离开了吗？”

　　“解开，就能离开。”亦姝甜甜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手，“我不介意玉石俱焚的。”

　　尉赫见亦姝有放走西池、阴曹之人，撇开两家矛盾的意思，不禁攥住了五指，面上却仍然在笑：“看陛下这样子，是要和天庭重修旧好了？”

　　“可以不修啊——”

　　亦姝看向这个长得和尉赫截然不同的“锐观”，丝毫没有避讳地当着西池和阴曹众人说出了她闹了这么一大通的目的所在。

　　“前尘影响、阴曹干涉，我和天庭的婚约已成了一张废纸，只要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选你们魔族的一个儿郎成亲，妖族和魔族的联盟就算是定下了，如何？”

　　梅湄是担忧孟章神君就要到了，再加上可能闻询提前赶来桐素和子冉君，把这里搅和成了一场大戏，东家西家恩怨难了一团乱麻更难控制局面，不免踮起脚尖，贴着子胥君的耳朵道。

　　“无法解除诅咒不是她的过失，我已经这般活了六万多年了，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事。纵然有人此刻告诉我，正是因为这幸事才抽去我许多运数，生出这许多磨难，我都觉得甘愿。”

　　子胥君揽住她的肩头，额头轻碰了碰：“梅湄，是我来迟了。”

　　梅湄被贴得一怔，眼角眉梢的欢喜像是被点燃，再难收束：“没有，正正好。”

　　“你要是早来万儿八千年，我还不想结定仙缘呢，那就只能见到你就退避三舍了，更不会有后头这许多事。”梅湄低声笑道，“所以我觉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不知陛下看上我族的哪位好儿郎？”

　　锐观的话打断了两人的说笑，梅湄赶忙理了理袖子在子胥君身边站好，她悄悄地多问了一句：“你能找到孟章神君吗？”

　　“找他做什么？”

　　“我以为自己会在魔族宰辅的手下羽化的，就想拉着孟章神君来做个见证，好给天庭出兵多增加个借口，不成想……”

　　“好，我找。”子胥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示意两个鬼兵当即消失，根本没把当下的紧张氛围放在眼里。

　　好在他来得及时，这位不知真假的宰辅锐观也没有打杀一个梅仙的想法，否则……他心下一阵空冷：“以后，万不能如此胡闹了。”

　　“再没有了。”梅湄扬起脸一笑。仙位回归、也定下了梅宴这个继承人，往后她要用仅剩的时光陪着子胥君处理政务也好、走遍天涯也好，总之再没什么需要她奋力一搏的了。

　　“我看上的，”亦姝轻俏一笑，“是你。”

　　梅湄被这话一震，扭头又看了子胥君一眼，再看向花鹤殿前的魔族宰辅锐观。他们俩还有什么前尘往事吗？还是……一见钟情？

　　她印象里亦姝还停留在二丫的阶段，是个天天粘着花疏前辈的小可爱，即便有子冉君的转述，她也没有将“狡诈善谋”和亦姝公主联系在一起——倘若她不喜欢锐观，又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斩钉截铁地下如此定论？

　　尉赫的心角有一阵的抽搐，像是被什么绞缠了心脉。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亦姝不是最在乎他的吗？

　　他甚至都准备好了，一旦亦姝提出要嫁给魔尊尉赫，他就以锐观的身份反驳回去，免得增加回归后的麻烦。毕竟待他回到尉赫的身体里，锐观这个人就要从这个世家上彻底消失了。

　　之后他会以魔尊尉赫的身份攻打天族，不仅没有成亲的打算，还会把所有牵绊他的感情都斩除、抹杀，就像这次归还仙位一样，尽可能地让自己没有任何情感破绽。

　　然而现在，亦姝当着群妖的面，当着西池和阴曹众人的面，大方地承认，她看上了锐观？

　　她是看上了锐观身体里属于他自己的灵魂，还是看上了他捏造的这幅属于锐观的皮囊？

　　尉赫翻手偷偷镇压住心神，轻声嗤笑：“是吗？那我可真是荣幸。”

　　“你同意吗？”亦姝笑着步步相逼。

　　她在赌，赌如果锐观真的确有其人，而非尉赫的影子，就没办法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即使联姻有利于魔族，但他是尉赫的近臣，应该知道自己是尉赫一手养大的，纵然要答应也得知会尉赫一声才对，他如何能不经过尉赫就给出确切的答复？

　　尉赫笑着，不急于回答。他的视线逡巡着四周，最终定格在阴曹的这位五殿下身上。

　　假如这小丫头什么也不知道，按照闭关前的说法，有她坐镇妖族，妖魔两族已成联合之势，完全可以暗中商榷如何联手，压根不需要通报外界知晓。

　　而她现下如此相逼，为的，恐怕还是自己究竟是谁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