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师尊,萧寒的回忆
他的母亲一直恨他的父亲,他的出生,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从不曾抱过他,不曾温声细语的同他讲过话,更不曾同别家的母亲一样,亲昵的亲过他的脸颊。
她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淡淡的,有时候还夹杂着厌恶、嫌弃和愤怒。他是她这辈子都洗刷不了的耻辱,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是她这辈子耻辱的象征。
他的母亲失宠了之后,那些妻妾就不曾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恨他的父亲,更不可能主动地去争宠,他们母子两人在那个家里,成为了透明人。
他八岁那一年,他的母亲想杀了他,她用力的掐着他的脖子,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而狰狞,整个人处于极度的崩溃中,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他以为他就要死了的时候,她却松开了手,捂着嘴抱着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一次,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抱他,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母亲当天晚上就自杀了,他想,她那时候应该是想带着他一起死的,只是终归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恨,也舍不得下手。
他母亲的死,终于唤醒了他父亲的一点点良知。多可笑的事,他八岁的时候,他母亲死了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看到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终于记起了这个他曾经宠爱的一个妾,他纡尊降贵来到他和他母亲生活了八年的庭院,表情淡淡的,看到他跪在他母亲的尸体前,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要有名字的,他的母亲从不曾爱过他,她恨他,恨到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给他取过。他的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但是他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了,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厮提醒他,他才记起来,原来这个孩子是根据他母亲的性格取的名字,姓萧名寒,萧寒。
他八岁那一年,才知道,他叫萧寒。
他父亲安排人处理完他母亲的后事之后,便走了,他安排了一个小厮过来照顾他。
可能是他父亲对这个曾经宠爱过的小妾多多少少是有些真心实意的,他还会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他。
可他宁愿他从不曾记起他是谁,更希望他从不曾来看过他。他的频繁探望,让他的那些妻妾起了戒心,她们将矛头对准他,他的那些子女,时不时跑到庭院里欺负欺负他,时不时再来个陷害,他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担心一个不小心,他就一命呜呼了。
他从小就不招母亲疼爱,知道怎样察颜色,他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更知道怎么样保护好自己,他像是一只刺猬,蜷着身子,别人不来伤害他,他也不会去伤害别人,但别人一旦来招惹他,便会被刺得满手鲜血。
他不曾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愿意伸展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看看这个世界,伸出柔嫩的小手,去和那个人握握手。
他十二岁那年,君上大寿,在魔宫设宴宴请八方,他父亲将他的几个儿女全部带去魔宫祝寿。
魔族的人因为功法的原因,怀孕极难,那些前去贺寿的魔族官员一般就带了一两个小孩,有的甚至还没有,但是他的父亲不同,他带了他们九个兄弟姐妹,那场面跟其他官员比起来,真的算得上是浩浩汤汤了。
那些官员碍于他父亲的权位,纷纷上前称赞他的父亲真是好福气,日后定当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但是他知道,那些前来恭维的人,其实大多数对他的父亲是心存鄙夷的,但是他的父亲好像并不自知,乐呵呵的摸着胡子,点头接受别人的奉承。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他生活那么多年的庭院,来到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他不像别的兄弟姐妹一样,有个母亲教导,知道该怎样去巴结那些高官子弟,该怎么去和别人结识相交。
他平日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高官子弟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在那个宴会里,除了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姐妹谁都不认识,但是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平日里就看他不顺眼,在这种大宴会自然是享受着别人的奉承和结交一些的高官子弟,为他们日后的争权夺势打下基础。
没人上前理会他,他也不会去主动找别人。他一个人孤独惯了,并不适应这样热闹的场面,他在后花园里找了块安静的草丛坐了下来,低头拔着那些刚长出嫩芽的青草。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他转头看了看,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小女孩,大约又七八岁的样子,闷闷不乐的坐在他的身边。
她似乎感觉到他在看她,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立马就移开了目光,他不擅长与别人对视,也并不习惯有人离他这么近,所以他起身往旁边挪了挪又坐了下来。
那个女孩有些意外他的举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解的眨了眨,她也往他这边挪了挪。他见她又往他挪了过来,只好又往旁边挪了挪,那个女孩似乎是跟他对上了,她又往他旁边挪了挪。
接下来,不管他挪了多远,那个女孩也就跟着挪了多远,然后挨着他坐下来。
他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那个女孩见他看她,朝他露出了一个笑脸,他有些愣住了。
从小到大,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对他的表情永远都是淡淡的,他看不出他们到底是开心或是不开心。至于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他们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厌恶的、鄙夷的,如果那天能成功地欺负到他,脸上就会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就差没有直接拍手叫好了。那些照顾着他的下人,知道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对他一直都是敷衍的。
还从没有人对他露出过一个真心的笑。
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将头低了下来,又想往旁边挪一挪,那个女孩似乎是知道他又要往旁边挪了,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臂弯,不让他往旁边挪,他转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有些委屈的说:“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长得很难看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她长得很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精致的多。他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她摇摇头。
那个女孩见他摇摇头,立马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说:“我就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她又问道:“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玩,一个人躲在这里?”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个女孩便自顾说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觉得他们很烦,所以才找个地方多起来的啊?”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给怎么和别人相处,他呆在热闹的地方会很不自在。
那个女孩子撇撇嘴,接着道:“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问一些很无聊的问题,然后一直夸我长得好看。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啊,但是他们也不用一直再说这个吧,真的是好烦哦。”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抓着他的手说:“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喜欢围着我,你却躲着我,就冲这一点,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有些不习惯别人触碰他,他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
那个女孩也不在意,她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才对。”
朋友?
他从小到大都还没有交过朋友,他低头看着被她刚刚握在手里的手,有些发呆。
她见他不回答她,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肩膀,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在地上找了个树枝,在草地上写了两个大字:萧寒
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有些惊喜道:“原来你叫萧寒啊,我叫颜奕涵,我的名字里有一个字的读音和你一样哎,你的是寒,我的是涵,我们还真的是很有缘分哎。嗯...你比我大,不然我叫你萧寒哥哥怎么样?”
萧寒哥哥?
他的身体颤了颤,转头看着那个面带笑容的女孩。
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一直坐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女孩就是君上的女儿,当今的公主殿下。
她说完似乎觉得那里不对劲了,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犹豫了一下,问道:“萧寒哥哥,你不能说话吗?”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有点懵,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迷茫,问道:“所以萧寒哥哥到底是能不能说话?”
他拿着树枝又在地上写道:可以
她接着说:“可以说话为什么不说呢?”
他接着写道:不想说
“萧寒哥哥为什么不想说呢?”
很久没说了
“嗯...萧寒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所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她看起来有些悲伤,眼睛里面透露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她说:“那萧寒哥哥,我和你说说话吧,你也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
颜奕涵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对我说好,而不是点点头。”
她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道:“你跟着我说,好!”
他动了动嘴唇,跟着她说:“好!”